第 216 章 此去當歸15
母女兩人誰都知道傳承對她們來說意味著什麼,她們相互對望，時寒黎目光堅定，如果不是她緊緊握住的雙拳,會讓人以為她真的沒有分毫動搖。
開弓沒有回頭箭,一旦開始傳承，時寒黎和阿依蘇相處的時間就會進入倒計時，然後除非時寒黎死亡,否則再也沒有相見的機會了。
她們在時光的縫隙裡相遇，短暫地交錯而過，即將永遠分別。
時寒黎望著自己的母親,疼痛像是擴散的蛛網,將她的心臟片片分割。
不捨麼？當然會不捨，如果她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親人，只能從想象中描摹他們的眉眼，她會繼續坦然地面對一切命運,痛苦的從來不是不曾擁有，而是擁有了卻又要失去。
她生平第一次體會到擁有,又馬上要面對失去，但凡她現在有那麼一絲不理智，世界的命運都會拐向另一個結局。
世界毀滅了又如何,她可以和媽媽一起相處到終焉的來臨，哪怕多一天，一小時，一分鐘,那也是幸福的。
但時寒黎不會這麼做。
阿依蘇深深地理解她，她無謂於自己是否消失，只是疼惜地看著自己的女兒,再多看一眼，就是最後一眼。
“么么，接受了傳承，你會看到一個不一樣的世界，也許事情真的像你說的那樣，瓦爾族的預言從不出錯，上一世的失敗是因為我們錯漏了什麼關鍵的信息，但你要記得，大巫不是神。”阿依蘇柔聲說，“你會成為最特殊的那個人，但你仍然是個人類，無論世界給你什麼啟示，你都要牢記這點。”
“我明白。”時寒黎凝視著她，“這就是告別了，對麼？”
“是，這就是告別了。”
阿依蘇飄在高處，對她伸出一隻手，時寒黎握了上去。
霎時間，她的腦中光芒乍亮，無數記憶和意識湧入她的腦海，阿依蘇消失了，壁畫消失了，冰洞和冰梯也消失了，她的手還高舉著，周圍陷入一片黑暗，接著她驟然墜落，四周光影流動，彷彿在穿越時間與空間，當她再次腳踏實地，她正站在一場磅礴的暴雨中，空中電閃雷鳴，形態各異的異獸長吟著在雨中游弋，她的腳下是搖搖欲墜的孤島，海洋浩瀚無際。
時寒黎呼吸凝滯，她反射性要抽出雪魄刀，那是在極度危險的環境中她潛意識做出的自保行為，然而她剛抬起手臂就停了下來。
在她的眼前，一枚閃爍著淡淡光暈的光團飄浮著，成為這晦暗的天地間唯一的暖色。
時寒黎望著它，心中的猜測逐漸升騰，她輕聲說：“系統？”
出現的次數很少，但讓時寒黎不會錯認的機械音響起，仍然那樣毫無感情：“我是指引你來到這個世界的系統，或者你可以叫我3082號世界。”
時寒黎瞳孔驟縮。
她是猜測所謂的系統應該就是這個世界給她安排的引導，但沒想到一直跟在她身邊的，居然就是世界意識本身！
“不用驚訝，是我親自去把你從2237號世界領回來的，你的父母打破時空障壁讓你偷渡去其他世界，又強行逆轉時間，操控靈魂，打破了太多禁忌的規則，我一直都在找你。”世界說，“就算沒有遺留下來的殘魂，我也必須要找到你，否則這個世界會加速毀滅，比現在的速度還要快得多，但我還是晚了十八年。”
時寒黎動了一下：“我父母已經死了，打破規則，會對他們有什麼影響？”
“觸犯禁忌，靈魂會被永遠放逐在大千世界之外，不可轉世，在虛空中承受永恆的孤寂。”世界的聲音沒有分毫改變，“如果想要救他們，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以功績來交換。”
祂跟了時寒黎那麼久，已經非常瞭解她的思維模式，快速說出可以補救的方式，成功讓時寒黎瞬間露出的可怕眼神又淡了下去。
“很抱歉，這不是我能夠控制的，世界因規則而存在，即使是我，也無法干涉和影響。”世界說，“我不能干涉自然規律的發展，不能插手物種間的戰爭，即使在你母親逆轉時間之前，我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地盤被毀，而什麼都不能做。其實我根本就不想去找你，即使物種滅絕，世界消失，幾百億年後也會有新的土地，新的生命誕生，但因為你的存在打破了規則，所以我不得不一個一個世界地去找到你，把你帶回來，這非我所願，只是我也無法違抗規則。”
時寒黎皺起眉，這些信息遠遠超乎了她的想象，甚至不應該是人類所能知道的東西，她心中震動，但必須要穩住。
她沉聲問：“歷代大巫都會知道這些麼？”
“不，只有你是特殊的。”世界說，“按照規則，我甚至不能出現在生靈面前，瓦爾族的傳承是一個萬中無一的機會，我是鑽了這個空檔，才能見你一面。”
“所謂的規則是誰定的？”
“沒有存在能制定規則，只是我們都是規則下誕生的產物。”
“既然規則無法違抗，你怎麼確定我能救回我的父母？”時寒黎的目光凜然起來。
“因為人類是唯一可以超越規則的物種。”世界給出了出乎意料的答案，“強行打破規則不被允許，但至高至偉的人卻能站在規則之上，成為唯一的例外。”
“至高至偉的人。”時寒黎重複了一遍這個形容。
它的指向已經很明顯了。
“你是個聰明的人類，應該知道我在說什麼，人類靈魂中的光芒，是唯一可以讓規則退步的東西。”世界說，“前提是你真的能做到。”
“只要救下這個世界，我就能讓我的父母重新進入輪迴，成為正常人，是麼？”時寒黎逼問，“給我肯定的回答。”
世界似乎一時被她的氣場所懾，停頓了一秒才說：“是。看來我的確沒有選錯人，在時間逆轉之前，我真以為自己的選擇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