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輪吹夢 作品

第 163 章 一念抉擇33

時寒黎完全不瞭解他的母親,她下意識地在此時保持了沉默。

“我知道你怎麼想的,我也想安慰自己她其實是愛我的,就像你說她給了我這個名字,但我認真想了很久,覺得愛還是不愛,還是很明顯能夠感覺出來的。”殷九辭說,“即使她說她愛我到天崩地裂,我感覺不到,那也沒什麼用,這種愛只能感動她自己罷了。不過根據我對她的瞭解,她八成會覺得只要我沒去死就還有回去繼續受她擺佈的可能,同時我取得的成就越高,她在那個家族裡就越有話語權,反正正牌江夫人早死了,說不定她認為她是江百誠那些情婦裡最有希望上位的一個呢。”

“但她還是避免了讓你坐牢。”時寒黎說。

殷九辭嘆了口氣。

不是無奈的嘆氣,而是夾雜著冷笑和釋然,好似大夢一場看到了自己親自出演的一出好戲。

“杜尋文這個人啊,可比李鶴段位高太多了,不然怎麼把李鶴養得跟他忠實的一條狗似的。”他說,“他可太會說話了,看似句句真誠,讓人情不自禁就開始站在他描述的角度去思考,其實他相當會誇大對自己有利的那部分情緒。他輕描淡寫地說不讓我去坐牢的代價是讓我交出實驗數據以及受到處分,他可沒說我受到的是什麼處分。”

時寒黎回憶了一下,還真是這樣。

杜尋文說殷九辭受到處分之後憤然離開了學校,如果不知道的,說不定會覺得殷九辭不識好歹,都已經免除坐牢的命運了居然還不知足,偏要自斷前程。

雖然她不受他人話裡的情緒影響,但在不明事件全貌的時候,如果只根據杜尋文的話總結信息,很容易會想到這個方向。

“他們把我當時幾篇正常研究的論文安到了李鶴頭上,同時指控我學術造假。”殷九辭冷笑,“我當時不理解怎麼會有人想出這麼愚蠢的處理方式,現在想來,這是那個女人的手筆,她想讓我站得高一些,又害怕我站得太高,這樣她牽在我脖子上的那條風箏線就把握不住了,她大概以為我會回去求她,畢竟我知道江家一定有能力抹去這件事。”

時寒黎皺起眉:“那她為什麼不直接告訴你,這件事是江家做的?”

殷九辭說:“這就是杜尋文的另一個春秋筆法了,剛才我情緒激動,一時沒有想通,現在我知道了。”

“我和李鶴的事,本來就是互毆,實驗室裡有監控,只要我們兩個都動了手,這個責任就落不到我頭上,我頂多算防衛過當,何況我當時還未成年,就算要坐牢,也會酌情延期,不會讓我馬上去坐,所以那女人當時動用的江家力量,並沒有杜尋文說得那麼大。”殷九辭語氣裡摻入諷刺,“何況她也動不了多少江家的力量。能想出那種愚蠢手段試圖上位的女人,腦子能聰明到哪去?她大張旗鼓地處理這件事,反而給了杜尋文他們要走我研究數據的把柄,她自己給自己挖了個陷阱躺了進去。現在還不知道這個處分究竟是他們誰提出來的, 但他們在那一刻的思想一定達到了驚人的一致, 就是毀了我,一個希望我離開學術界,一個希望我能回去低頭。”

時寒黎沉默。

“但我沒有離開這個圈子,也沒有回去低頭。”殷九辭說,“他們越要讓我低頭,我越要爬到最高的地方俯瞰他們,我無比慶幸自己的天賦點在了這方面,人怎麼會不生病?站得越高的人越怕死,遲早會有他們跪下來求我的那一天。”

這是除了當事人之外其他人無法參與的一筆爛賬,時寒黎在腦子裡轉了幾圈,覺得以自己貧瘠的感情認知,還是沒有辦法多說什麼。

正常情況下在這種時候,是不是應該切換一下話題?

殷九辭可能會對什麼話題感興趣?時寒黎思忖著說:“我以為你會馬上開始做研究。”

殷九辭說:“你覺得我應該現在就開始麼?我可以回去。”

“不是。”時寒黎皺了下眉,不知道該怎麼說自己的想法。

“你不會是以為我多渴望研究那個玩意兒吧。”殷九辭懂了,他抬了下眼,看到時寒黎默認的神色,又好笑地把頭低了下去。

“我不喜歡做研究。”殷九辭說,“我不喜歡任何……東西。我只是無聊罷了,折騰折騰那些玩意兒,比對著一張張人臉有意思多了,當然也沒有多好玩。”

時寒黎無言,對其他人來說無法直視的天賦和成就,在殷九辭口中只是無聊下折騰的玩具而已,她覺得如果剛才殷九辭這麼對杜尋文說,杜尋文怕不是得當場吐血。

她突然想起來,之前李鶴也說過,他並不是多喜歡研究,只是他只會做這個。

她順勢又想起剛說的那段陳年往事,中間夾雜了這麼多糾葛,他們之間的事已經遠不是兩個少年之間的爭執了。

就在這時,殷九辭有些低啞的聲音傳來。

“你覺得……我當初做得過分麼?”

時寒黎抬起眼。

殷九辭沒有抬頭,他眼睫底下是遮不住的惶恐眸光,哪怕當著杜尋文的面說得再硬氣,哪怕他在心裡再認為自己沒錯,他也無法不在意時寒黎的看法。

他好不容易一點一點重新在時寒黎心中積累起來的信任,他很害怕會這樣再次轟然倒塌。

他沒有聽到時寒黎的回答,握住有些發顫的手指,努力開口:“我和李鶴其實早就有恩怨了,自從我入學之後跳級到他的班級,他就一直很討厭我,其實我根本不在乎,但他總像個蒼蠅一樣圍繞在我身邊,不是看我的實驗,就是要和我論證,我知道他不服我蓋過了他的風頭,總是想證明自己能夠超過我,但我一點都不想和人說話。”

“後來他發現我在研究的方向違規,就一直試圖打斷我的實驗,還要告訴老師,我那時候剛從江家出來不久,還不夠強,忌憚很多,為了堵住他的嘴,我騙他說我不研究了。”殷九辭說,“但是他以為是自己成功影響了我,以為他對我有了責任,不但自詡為我的朋友,還變本加厲地來找我,我煩了,本來我能和他同一年跳到博士,我故意多留了半年,走的下一期特招,反正杜尋文那裡早就給我留了位置,我什麼時候去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