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輪吹夢 作品

第 163 章 一念抉擇33

時寒黎收穫了三雙震驚的眼睛。

“……閣下,你剛才說什麼?我可能工作的時間太長了沒聽清楚。”杜尋文下意識地想去揉揉自己的耳朵,但他渾身被包裹在嚴密的無菌服裡,一伸手只摸到了無菌服的特殊材質。

殷九辭已經迅速地轉移目光看向罐子,一團白色的物質半沉半浮在詭異的綠色液體裡,給這個本來就很詭異的物質再鍍上了一層詭異的光。

君王的大腦看起來並不像個大腦,時寒黎捧在手裡的時候看不太出來它的結構,現在被液體泡開了,它就像一張綿密的網狀物在裡面靜靜地鋪開,不像其他生物的大腦一樣有著圓潤飽滿的球狀結構,表面上還伴有不同的溝裂,它像是一隻更加複雜的水母,上面有著猶如活物般起伏的筋脈狀物質和突觸,就好像……它還活著一樣。

顯然看到它的人都有這種普遍的錯覺,在這種場合很少開口的鄭歲歲被嚇到了,聲音都有些尖細:“時哥哥,它還沒死嗎?”

“我不知道,反正它確實無法再生了。”時寒黎說,“在那枚導/彈抵達之前,我切開了它的頭,時間太短了,我那時候已經到達極限,只來得及削下這一層。”

她的語氣很平淡,說出來的卻是足夠讓人驚心動魄的話語,即使沒有親眼看到,也仿若被當時那種顫慄與恐懼所籠罩,那驚天動地的一戰,但凡踏錯一步,如今的世界就會是無盡的深淵。

“不,它不是活著的。”殷九辭說,“如果這就是那東西的大腦,那它就突破了傳統的左右腦結構,只是由神經元將各個區域連接起來,形成一個更加複雜的網絡,我們現在看到的它還在動的部分,可能是因為它每一區域都是被不同的神經元單獨控制的,它的主區域死亡之後,其他部分的神經元還沒有死亡,又或者是裡面的不同區域包含著不同的小型神經迴路,這些神經迴路裡由不同的細胞組成,裡面或許包括人類沒了解過的神經細胞,它們構成它的感受器,突觸,傳導原件等等……我對腦科不太熟悉,還需要再研究一下。我記得你的空間裡理論上來說不能放活物?”

他看向時寒黎,時寒黎點頭:“空間裡放活物會死。”

“……然而它還保持著這種活躍的狀態。”殷九辭眼中流露出驚歎的神色,“真是強悍的生命力,由這種大腦所控制的生物,難以想象能把它殺死。你們解剖的其他喪屍,也是這個樣子的麼?”

時寒黎看向杜尋文,這個在研究這條路上走了一輩子的老人怔怔地望著罐子裡的物質,彷彿被這種獨特的奇妙與美感所震撼了,那種被吸引的神色近乎痴迷。

他甚至沒有聽見殷九辭說話,而是兀自喃喃自語:“太美了,真是太美了……有別於這世界上任何構造的生物,每多見到一個,就離世界的本質更近一步……這就是我們研究人員所追求的殿堂,如果有一天我能窺探到它們全部的秘密,我願意在那一刻死去。”

殷九辭不耐煩地伸手在他眼前晃動兩下。

杜尋文這才遲鈍地回過神來,殷九辭壓著火又把問題重複了一遍,杜尋文說:“不是,這是目前的唯一例外,原來喪屍進化到最頂級會變成這種形態,那人類……”

他的目光移向時寒黎,目光似狂熱又似好奇,現在的他一點都沒有平時的穩重了,活像一個第一次見到世界的盲人,又像是餓了許久終於發現獵物的鬣狗。

殷九辭眼神一暗,側身擋在了時寒黎的前面。

“不要動不該有的心思,不然我不介意新的研究組裡少一個人。”他低沉地說。

“九辭,你想多了,這只是我作為研究者永無止境的好奇和追求。”杜尋文笑了笑,收回了目光。

時寒黎透過目鏡看了杜尋文一眼,說:“東西交給你們了,希望能對你們有用。”

“有用,有大用。”殷九辭眼眸晶亮地望向她,“這可比之前的碎片有研究價值多了,你放心,現在我來了,我可以給你任何想要的東西。”

時寒黎對上他的目光,點了點頭,然後殷九辭的目光更亮了一些。

時寒黎本以為殷九辭會留在這裡,畢竟杜尋文已經是一副徹底著迷,恨不得整個人鑽進罐子裡的狀態了,她以為他們這些研究者都是這個樣子,看見一樣新鮮的東西會激發出無比的探究欲。然而殷九辭把罐子一鎖,轉身和時寒黎離開了研究所,完全不在意杜尋文呼吸都不順暢的挽留和可惜。

無論杜尋文再怎麼強調時間難得不能浪費,殷九辭就回答一句團隊組好再說。

“記清楚了,我需要的是絕對的高效和服從,不聽話的不要,庸才不要。”殷九辭說,“你知道我的標準。”

杜尋文無奈地答應:“我知道了。”

他們回到了車上,殷九辭坐在時寒黎後面,突然就像蝸牛縮回了自己的殼裡,他將額頭貼在時寒黎的椅背上,面無表情。

時寒黎也沒有馬上啟動車,她從後視鏡裡望著看不見臉的殷九辭,說:“肚子餓麼?”

殷九辭笑了下:“真難得,你會擔心我餓不餓。”

“中午的時間已經過去了,歲歲該吃飯了。”時寒黎說著啟動油門,“先回家吧。”

“回家啊……”殷九辭低低地說,“真是……溫暖到有些奢侈的詞彙。時寒黎你知道麼?我從來不敢奢求有人能和我說出這句話。”

“我也沒想過自己能說出這句話。”時寒黎說。

“是誰教會了你說這句話?這個小丫頭麼?”

不知道為什麼,坐在副駕駛上的鄭歲歲忽然在這大夏天感覺渾身一冷。

“不知道。”時寒黎說,“自然而然就說出來了。”

殷九辭深深地吸入一口氣,半晌才緩慢地吐出來,他感覺眼球發燙,卻又什麼都流不出來。

“時寒黎,我大概猜到當年是誰壓下了我的事。”

時寒黎看了他一眼。

“除了那個女人,我想不到江家還有誰會在乎我坐不坐牢,雖然她會在乎這點我也大概能猜到為什麼。”殷九辭神經質地笑了一聲, “我還在江家的時候, 她親口對我說如果我不去討那個家主的喜歡,不想和江逾爭就去死吧,原來在她心裡,坐牢比死還要讓她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