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問我 作品

第97章 反口

 正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李睿走出來,跪在左侍郎齊大人身前,“父皇也知,齊大人是我母妃族親,此事兒臣也不好過問,既然章州知府口供指認是齊大人要他劫奪災銀,可有信物憑證?也不能口說無憑就指認當朝三品高官。”

 刑部尚書蔡大人像是早有料到,馬上就接話道:“楚王殿下所言極是,不如就提知府錢大人上來,與侍郎大人當面對質。”

 揮手叫起楚王和齊大人,明淳帝又叫趙方去安排錢知府。

 馬上就有兩名內監出去提人。

 章州錢知府生的黑胖短小,又披頭散髮,身上沒有穿官服,看著就像是一乞丐。

 一路‘啊喲’叫喚被兩名內監毫不客氣地架著進來,好像身上還有舊傷未愈。

 進入大殿,他猛一眼看見四周如此多的朝臣都在看著自己,頓時又嚇得像一隻鵪鶉,縮起了脖子,再不敢吱聲。

 到了皇帝跟前還一動不動,直到內監提醒他,他才回過神,手忙腳亂地跪下,齊頭拜下:“微臣叩見陛下!”

 明淳帝上下掃視著他,暗暗蹙了眉。

 他對身處金陵、在天子腳下的官吏尚做不到人人熟知,更別說這些在外地的官員。

 四品以下的官員由吏部考核,是無需皇帝過問,他連錢知府的名字都不太熟悉,更別說瞭解其性情才華,但一見身為知府竟如此唯唯諾諾,就直覺此人定然是向火乞兒之人。

 知府錢大人並不知明淳帝心裡已經對他考量了一番,他早被太極殿那金碧輝煌的裝飾以及大殿裡高官雲集的氣場嚇得直哆嗦。

 大旻的官一般都是科舉出身,所以錢大人也不例外。

 十多年前,他在金陵城‘觀政’時,也曾在太極殿前廣場仰望過這座雄偉的宮殿,並且發誓一定要努力升官,好能有一天堂堂正正站在裡頭。

 十多年後他雖如願進入了太極殿,可只敢埋頭跪地,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錢大人,陛下面前還不速速將你之前供認的話再說一遍,若有半點欺瞞,仔細你的腦袋!”刑部尚書站的筆直,就好像是一把戒尺,剛正不阿。

 錢知府這才慫慫地從手臂兩邊,用餘光左右瞄了眼。

 秦王只睨了他一眼,沒有吭聲。

 另一邊的楚王則牢牢盯著他,唇角一扯,微微笑起,“錢大人看著傷是好全了,就不知道腦子清醒了沒有。”

 錢知府‘咕咚’嚥了口唾沫,感覺那指頭大的藥丸還如鯁在喉。

 可他清楚,實際上它已經化在了他的五臟六腑裡頭了。

 明淳帝把手裡的案宗讓地上一擲,聲音冷然道:“你簽名畫押的這些供詞,可都屬實,就是戶部左侍郎齊勇命你伺機搶掠災銀的?”

 錢知府一個哆嗦,抬起哭喪的臉,神情複雜,好似心裡糾結了許久,要不要吐露真相。

 趙方柔著嗓音道:“陛下問你,你就老實回答。”

 宮裡的大監個個看著麵皮白淨,面容溫和,但是世人都知道他們最不好相處,那東廠、西廠裡的手段比起刑部有過之無不及。

 錢知府一個埋頭,結結巴巴道:

 “回、回陛下……微臣、微臣沒有說實話……”

 刑部尚書沒料到他竟這樣開口,瞪大了眼,險些就忍不住要跨上前一大步。

 戶部左侍郎頓鬆了口氣,臉色緩和不少,斜睨了眼,伸手攔下蔡大人道:“蔡大人何必著急,陛下天威之前,疑犯定會吐露真相,這不比那些屈打成招得出來的更有說服力?”

 蔡大人吹鬍子瞪眼,“你說誰屈打成招了!”

 “刑部如何拷問犯人,我是不知道,但是要想把髒水潑我頭上,那可不成!”

 “你們顛倒黑白!是不會有好下場的!”蔡大人怎麼也想不通膽小如鼠的錢知府,在牢裡事事配合,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怎麼敢在皇帝面前忽然翻臉不認供。

 秦王李策的臉色倒沒有多大變化,依然靜立不動,神情自若:“錢大人,你這是要翻供?”

 錢知府縮著脖子,“……是、是,下官被秦王的人一直控制著,只敢說他們想要下官說的話,不然恐遭刑罰加身啊!陛下!”

 “好你個錢廣仁,滿口胡謅,竟然還敢攀咬秦王殿下!”蔡大人簡直氣極,若不是在太極殿上,恨不得就拉這錢知府下去打個幾十板。

 戶部左侍郎連忙站出來,義憤填膺道:“陛下,此事裡頭定有蹊蹺,莫不是有人為了黨爭,故意使人構陷下官,從而好構陷楚王殿下!”

 他字字不提秦王,可又字字指向秦王。

 這個時候兩位皇子對儲君之位都虎視眈眈,誰不想把對方狠狠踩下去。

 所以剛剛錢知府的指認也很有說服力。

 刑部與廢太子向來交好,人羈押在刑部大牢,為免受刑罰加身,他自然很多話不敢說。

 “既是如此,那你怎麼就輕易簽字畫押了?”皇帝指著地上的筆錄。

 錢知府頓時哇哇哭嚎,“陛下,微臣也是沒有法子啊!微臣上有老下有小,微臣是家中獨子,可萬萬不能死啊!”

 錢知府這一哭,好似就是給人用刀架在了脖子上,才不得已招了供。

 蔡大人惡狠狠道:

 “若是本官逼你認罪,只要將你的簽字畫押的筆錄交上去就可,何必讓你到太極殿上來顛倒是非!”

 “那、那是因為你們還想要下官多咬出幾個人來……”錢知府大搖起頭,情真意切道:“陛下面前,微臣可不敢。”

 “這麼說……這都是秦王自導自演……?”

 “也是,那麼遠的地方,楚王怎麼能和山匪事先串通好,而且若是已經籌謀好了,秦王的人也沒有那麼容易就脫困,這講不通。”

 大臣們交頭接耳。

 楚王嘴角噙著笑。

 只要鬧了這一出,秦王再要說什麼不利於他的話,都會容易扣上黨爭的帽子。

 畢竟他煞費苦心,從秦州就安排了這一齣戲來陷害他。

 皇帝多疑,往後也會掂量著他的話可不可信。

 在眾臣議論聲中,李策偏過臉來。

 正紅色五爪龍圓領袍在他身上,襯得他面容軒然霞舉,無比俊昳,然那鋒眉寒目卻有種寒潭深邃的感覺,好似無法被人輕易探得深淺。

 “錢大人,你可想好了?供紙上是一套說法,現在又是一套說法,待會不會再反口說是楚王逼你的吧?”

 錢知府一愣,眼淚鼻涕還掛在臉上。

 “這……這自是不會,下官在陛下面前不敢胡言……”

 楚王聽見李策的話臉色一沉,還沒開口。

 李策又搶了個先機,朗聲道:

 “父皇,我還有人證。”

 說畢,他眸光輕輕掃了眼李睿。

 鳳眸淺彎,彷彿就在等著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