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問我 作品

第97章 反口

 “……但是,我大旻朝已不是南征北伐的動盪時期,現如今以平穩發展為首要國策,楚王殿下常處於軍中,學的是如何打仗制敵、運轉糧草,卻沒有學習如何治理國家。這段時日裡,諸位同僚不是也常常來內閣抱怨事被積壓多時,遲遲等不來處理嗎?”

 張閣老又持著象牙笏板朝明淳帝行了一禮,“陛下龍體抱恙,有些事情內閣處理不了、司禮監處理不了,楚王殿下亦是決斷不了,這才慢慢堆積起來。”

 明淳帝忍不住點頭。

 自打他頭疾好些,就又開始著手處理延誤下來的政務,也發現了楚王在這方面的確還欠缺許多。

 張閣老趁熱打鐵:“當初秦王殿下在位的時候,陛下就是休息個十來天,亦是無妨。”

 有人在後面嘀咕了聲,“秦王自幼當太子培養,這哪能一樣,楚王殿下如今已經做的不錯了,難不成還要拔苗助長?”

 張閣老雖年長,但耳清目明,將身後的話聽了個清楚,頓時轉身對著那聲音傳來的方向,準確叫出那位大臣的名字:“高大人說的不錯,楚王殿下欠缺的不是一年、兩年,而是十幾年,要學的的東西太多,老臣以為這太子之位,楚王殿下難以勝任。”

 高大人面如土色,冷不防被張閣老點出來,這讓他日後還怎麼在楚王面前混!

 張閣老也不管他如何難堪,轉身又抬起象牙笏子就對著明淳帝道:“是以臣建議,復立秦王為太子!”

 “臣等附議!復立秦王為太子!”張閣老身後走出不少擁護廢太子的朝臣,持笏板附和。

 楚王黨當即也不肯罷休,紛紛站出來,請旨立楚王。

 這乍一眼看,如今擁戴楚王的人竟然比秦王的還要多。

 當然這離不開楚王的不懈努力,在秦王待著琳琅小築修生養息的時候,他夜以繼日奔走在應酬之中,與朝臣們拉近關係,獲得支持。

 只要是朝廷大事,難免有紛爭。

 但還從沒有吵得如此兇過,兩邊是各執一詞,你言我語。

 原太子黨道楚王不堪大任。

 楚王黨就說秦王負才傲物、妄自尊大。

 兩邊都將對方陳穀子爛芝麻都掀出來攻擊一番。

 沒過幾個回合,楚王黨就扯出了當初廢太子出身的問題,若皇子出身存疑,那更是絕不可能成為儲君。

 當初李策出生那會,皇后聖眷正濃,皇帝又力排眾議立嫡子為太子,眾臣反對無效,也只能接受了。

 可現在不同從前。

 皇后被廢,秦王不再是嫡子,再加上還有這不明不白的懸案未解,實不是儲君的好人選。

 只是此話一出,本就因為下面吵得不可開交,額角又開始抽痛的皇帝大力一拍龍椅,怫然不悅:

 “你們議事便議事,還要議到朕的頭上麼?”

 拿皇子身世當筏子實不是高明之舉,一不小心就有給皇帝戴綠帽的嫌疑。

 楚王黨被皇帝一斥,不得已只能放棄了這個極好的突破口,思來想去,竟然都找不出還有什麼可以攻訐廢太子的好點子。

 概因廢太子做事向來滴水不漏,即便是要黨同伐異、剷除異己,也會耐心查證幾個月,直到抓到把柄才開始動手。

 在朝為官,誰又能真正清清白白?

 就連張閣老不也有個混賬兒子,險些把他都拖進‘金屋案’那渾水裡,惹得一身腥嗎?

 要不是他當機立斷大義滅親,現在指不定首輔之位早就拱手相讓了。

 包括上一回兵部尚書、壽陽公主的駙馬嚴大人,想當初也是以為自己的地位穩如泰山,被廢太子揪住了把柄,瞬間從高官變成了階下囚。

 所謂雲霧之盛,頃刻而訖。

 事出皆有因,所以那些被廢太子剷除掉的官員除了自認倒黴,不幸被他抓住了,又能狡辯什麼呢?

 與廢太子打過好幾年交道,眾臣對他都有一定的瞭解。

 知道他秉持著‘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的準則,從不做沒有準備的事。

 楚王李睿見朝臣爭論不休,一時半會也得不出結論,就主動站出來,正要開口,不想另一邊的李策聲音搶先於他。

 “父皇,兒臣今日來其實是另有要事稟告。”他餘光瞥見李睿的身影,又笑道:“楚王不介意本王先說吧?”

 李睿橫他一眼,卻也不慌張,好像胸有成竹退地回去一步。

 “請。”

 大殿裡漸漸安靜下來,都看向秦王李策。

 就好像習慣了聽‘太子’發號施令,以至於誰也沒有反應過來,此時哪還有什麼太子。

 明淳帝也恢復了些精神,坐直了身,抬眼道:“哦,是那章州知府傷好了,拷問出事情來了?”

 “是,兒臣奉命,護送賑災銀兩去秦州,一路順遂。卻在秦、齊、章三州交匯之處遇山匪偷襲劫掠,好在齊州官府鼎力相助才不辱使命,而章州知府率兵千人,卻徘徊左右,坐山觀虎鬥,沒有上前相援。”

 秦王講這些,是給還不知情況的朝臣講解了起因。

 這坐山觀虎鬥的意思也就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不同於擔心被牽連而袖手旁觀,其著重在於‘從中謀利’。

 秦王的車隊何利可圖,唯有那二十萬兩賑災款。

 章州知府是從四品,怎敢獨自吞下二十萬兩,難說沒有位高權重之人在背後策劃。

 “敢問秦王殿下,可問出這幕後之人?”戶部左侍郎忍不住開口問。

 李策沒答,他身後的刑部尚書上前一步,持著笏板對皇帝道:“啟稟陛下,微臣依旨審查章州知府錢大人,根據錢大人口述,微臣親自筆錄,已將事情經過記錄在上,由他簽字畫押。”

 明淳帝使了一個眼神,趙方親自下來接過封著刑部印章的案宗,走回到皇帝身側,才撕開封印,取出裡面的紙。

 刑部尚書在皇帝閱讀的時候,摘出其中緊要的道:“章州知府口供是戶部左侍郎齊大人手書信一封,讓他配合一名金陵來的特使,在柳葉口伺機搶奪在災銀,其中如何籌謀、如何施行都在筆錄供紙上!”

 此一言出,滿場譁然。

 “你胡說!”齊大人聽了氣得直哆嗦,指起手,“好啊你這個蔡來,信口雌黃、顛倒黑白的功夫日漸長進,我何曾手書過信去慫恿錢知府搶災銀,災銀就是從我戶部劃撥出去的錢,我、我難不成監守自盜?”

 “齊大人這樣說也沒錯,戶部劃出去的錢,自然戶部最明白。”蔡大人朝他還點了點頭,儼然一副不把人氣死不罷休的模樣。

 戶部侍郎齊大人臉色鐵青,馬上大步走上到中央,撲通跪在地上。

 “陛下!微臣怎敢做出這樣大逆不道之事,還請陛下明察!”

 皇帝看完刑部提上來的案宗,臉色凝重,先是掃了一眼李策,而後轉眼望向李睿。

 “楚王怎麼看?”

 遇到這事,他沒有去問戶部尚書,反而來問楚王,只因為齊大人和齊貴妃同族,齊大人寒門出身,能爬到如此地步,很難說沒有靠貴妃的裙帶關係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