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不語 作品

第五百四十八章 勁風知牆草

 
“是嗎?”朱祐樘笑道,“那還算他們有忠義之心。”

 
在場的大臣聽到這裡,基本也就明白了張周的套路。

 
沒有直接說跟地方家族的和解,而先說明這群人中,的確是有人犯罪的,最後才好像體現出“皇恩浩蕩”,寬恕了大多數查無實證的家族,或者說只有人證而無物證的家族,等於是一次集體的寬恕。

 
當然這種寬恕也是建立在各家族破財免災的基礎上,如果他們一文錢不掏,只是想借助朝中的勢力去為他們鳴冤申理,那他們就等著被抄家滅族吧。

 
謝遷儘管強忍著,但仍舊忍不住用陰沉的嗓音道:“蔡國公,你此舉可真是……早有預謀啊。”

 
張周道:“謝閣老的批評,在下記住了,只是有些事很難在這裡講清楚,很多事也想等時間來證明。也請謝閣老給在下,給那些為朝廷做事的人,一點寬容和豁達,畢竟所能遭遇到的阻力不但是朝堂,還有各級官府的方方面面,都難啊。”

 
謝遷這次沒有再接茬。

 
朱祐樘道:“既然這件事已經查明,是因為永平府地方上有跟外夷勾連,出賣朝廷機密,才導致事態嚴重。還因為地方上有人意圖襲擊錦衣衛等官差,雖然被小題大做了,但總體並無大的偏差,牟斌有督導屬下不嚴的罪過,便罰奉半年吧。”

 
“謝陛下隆恩。”牟斌繼續磕頭。

 
牟斌反正也看明白了,今天他就負責當個擺設,或者說把自己當成一件貨物,任由那些大佬就他的事去討價還價就行了,至於原則、立場、是非等等,那都不是他應該所考慮的事情。

 
其實他一早也就看出來,文臣針對他,不過是想針對他背後的張周,他從來都不是文臣眼中釘裡最尖銳的那顆。

 
因為換了任何一個錦衣衛指揮使,都未必能做得比他更好。

 
而他之前在文臣中一向風評還不錯,畢竟弘治朝也是廠衛最消停的時期。

 
朱祐樘道:“那諸位卿家,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眼下,朱祐樘就是要針對參劾牟斌的那群言官了。

 
張周道:“臣認為,此事還需嚴查,不應只由東廠和錦衣衛全盤負責,也應有法司等參與其中,以此來彰顯並無暗箱操作之意,且因涉及到錦衣衛,錦衣衛在此事上,也當做更多的迴避。”

 
“有理。”朱祐樘道,“那就由大理寺牽頭,帶人去地方上查個清楚。不過一切都由秉寬你來斟酌,不是朕非要偏信,只是有關火器鑄造等事,只有秉寬一人最為清楚,諸位卿家以為呢?”

 
劉健走出來道:“老臣附議。”

 
這句附議,等於說劉健代表了文臣主動撤出這件事的爭端,也是劉健審時度勢之後做出的決斷。

 
相比於劉健的“豁達”,反而是那群有死諫之名的言官對此更加不服氣。

 
明明還沒跟張周好好論論,只是被張周拿什麼火器鑄造的機密外洩,就給搪塞過去……誰知道是真的是假的?就這麼便放棄了我們文臣的原則?

 
一個把地方上攪亂的錦衣衛指揮使,就這麼便涉險過關?憑什麼?

 
天理何在?

 
“李璋。”朱祐樘突然朝旁邊看一眼。

 
李璋也是一怔,這才走出來道:“奴婢在。”

 
顯然李璋在這件事上,也從當事人變成了“旁觀者”,且還是很懵逼的那個。

 
他也在琢磨,先前不是跟蔡國公說得好好的,以五萬兩來換取錦衣衛的退讓,然後給大臣彰顯出“皆大歡喜”的姿態,讓大臣看到張周、錦衣衛跟地方勢力的和解?然後讓文臣挑不出毛病?

 
這為什麼……

 
卻變成了,事還沒結束,甚至還要繼續往下查?

 
朱祐樘道:“你協同好查辦此案,有什麼不明白的,直接問蔡國公就是了。涉案的一切事情,你只需要轉述秉寬的意見,再聽他號令查辦清楚……至於旁的……朕也不說什麼,你自己掂量吧。”

 
“遵旨。”

 
李璋拿出他慣有的謹慎態度,呈現出的是畢恭畢敬,這會讓跟他不熟悉與他接觸不多的文臣武勳認為,他是那種深藏不露的陰謀家。

 
能在李榮死後,快速上位接替一個德高望重老太監職位的人物,任何大臣都不能把他當成好相與的。

 
李璋也不自然往張周那邊瞅一眼。

 
他似乎明白了李榮為什麼會被累死,不但是因為身體的疲累,還應該是因為心理上的筋疲力竭,明明是給皇帝做事,卻要牽扯到朝鬥,還要給張周做好善後的事情,不能把責任歸到張周身上……

 
李璋心裡也在琢磨,這根本就不是人乾的活計。

 
……

 
……

 
朝議結束。

 
張周在這次的朝議上,雖說不上是大獲全勝,但基本也是所向披靡。

 
朝議結束後,張周隨著大臣一起出宮門,張懋便帶著一眾都督府的武勳過來給張周“道賀”。

 
“秉寬,恭喜了,你深得陛下信任,還能做成大事,看來以後大明是缺了你不可,我等可都要仰仗於你啊。”張懋一臉恭維的神態,就好像是在跟張周邀功。

 
眼神中夾雜著一種“要不是朝堂上我幫你,你還不好下臺”的神色,似是想跟張周分享成功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