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不語 作品

第五百四十八章 勁風知牆草


朝堂的風向吹到這裡,已經有點偏了,連文臣都沒想到,張週會以盜竊軍械機密來歸罪於永平府地方官紳。

 
且以張懋為首,近乎是代表著整個武勳的力量,在力挺張周的主張,如此一來就形成了“文武對立”,這也偏離了文臣所制定的只針對牟斌一人的策略,就算是要跟張周對立,文臣也不想把武勳整個擺在自己的對立面。

 
“英國公的顧慮,的確是值得深思啊。”朱祐樘好似很感慨一般,在評價張懋所說的話。

 
卻還是飄過去個眼神,好似在說,算你張老頭識相,牆頭草迎著風倒,如果不知道哪股風更勁,那你朝堂這幾十年就白混了。

 
武勳也都紛紛贊同張懋的觀點。

 
很多人還報以“敬佩”的目光,好似在說,還是張老公爺您懂得見風使舵……是審時度勢,讓我們也能清楚知道該往哪邊傾斜。

 
謝遷黑著臉道:“蔡國公,你確定如此不是惡意中傷?就算永平府真有所謂的鑄炮工坊,但地方上的官紳,又知道多少?再者說來,他們要冒著抄家滅族的風險,將這些洩露給外夷知曉?大明關隘有失,對他們有何好處?”

 
“謝閣老言之有理!”

 
文臣這邊馬上也找到了“風向”。

 
兩股風現在是對著吹,文臣這邊也很清楚自己的立場是如何,至於事實是什麼不重要了,在這種時候無論如何都是要跟文臣的領袖保持意見一致的。

 
張周笑道:“是嗎?讓我想想。”

 
謝遷一時稍微鬆口氣,這是說,張周沒琢磨到這一步,居然還要臨時編排一下說辭?

 
那就要趁你病要你命了。

 
“你……”

 
還沒等謝遷繼續發難,朱祐樘突然忍不了,道:“謝閣老,你是真不明事理,還是在裝糊塗?”

 
謝遷一怔。

 
張周突然啞火,皇帝居然要接上火力了?

 
“老臣不解陛下之意。”謝遷趕緊恭敬朝朱祐樘行禮。

 
朱祐樘道:“朕不明白,是秉寬說得不夠清楚,還是你非要以針尖大的心思去叫真?秉寬沒說嗎?鑄炮工坊就在永平府,工藝外洩也並不稀奇。至於冒著抄家滅族的風險……他們既能盈利,又能在事後將責任歸到創造工藝的秉寬身上,達到他們拿回本地礦場的目的!”

 
“至於你所說的,關隘有失,對他們有什麼好處……這點你應該問問自古以來那些通番之人的想法,如果沒有好處,他們為何要執意這麼做?如果沒有任何證據,朕不信秉寬會這麼說。”

 
謝遷一時也很踟躇。

 
他好似明白了張周剛才為什麼啞火了。

 
因為有些道理,不是張周自己沒想好,而是不需要張周自己去說,有人就會代說了。

 
在皇帝用皇權的壓力將他謝遷的言論反駁之後,就會讓謝遷處在很不利的地步,這會顯得他謝遷很不通情理,是在揪著一點小事對張周死咬著不放。

 
影響到皇帝對他謝遷一人的感官態度事小,影響到文臣整體的利益,那就大大不妙了。

 
“秉寬,你勿用顧慮,有什麼就直說,朕相信有些人還是能聽懂道理的。”朱祐樘已經不是單純在力挺張周,簡直是跟張周穿一條褲子。

 
大臣也聽出來,皇帝對謝遷的失望是顯而易見的。

 
張周剛才的隱忍,反倒成為皇帝認為張周不想跟文臣撕破臉,讓皇帝覺得,張周既有能力辦事,又有胸襟……又被這小子算計了。

 
張周道:“臣遵旨。以臣先前所知,錦衣衛也是查出一些端倪,才會下令拿人,不過也可能是小事放大,很多家族很可能是被人無端構陷,或者是有人屈打成招。這需要在事後細查。”

 
到這裡,張周也算是“自退一步”。

 
謝遷還想說什麼,卻被李東陽用眼色制止。

 
顯然李東陽頭腦非常清醒,他看出張周這是在“退讓”。

 
以現在張周全面佔據主動的情況,張周就算是要把這個“通番賣國”的涉案家族圈子繼續擴大,皇帝也是會准許的,且還會佔據輿論優勢。

 
但張周卻主動說,這件事可能是被牽連擴大了,有些家族很可能並沒有涉案,是被人誣陷和屈打成招,意思是可以只懲治匪首而放過更多的家族。

 
朱祐樘點點頭道:“其實朕也不相信,永平府處處都是奸賊,若一地如此,那各處也都會如此,朕還如何相信自己的臣民?牟斌,在這件事上,你可知罪?”

 
牟斌仍舊跪在地上,磕頭道:“臣自知罪孽深重,還請陛下降罪。”

 
不為自己辯解一句。

 
朱祐樘道:“你治罪就好,但也念在你是為查清案情真相,哪怕最初事有蔓延牽扯之相,也是有機會澄清的,但就怕最初放過了幕後真兇。朕倒還能理解。”

 
文臣這會一個作聲的都沒有。

 
很顯然,他們是在預設立場跟皇帝辯論,同樣皇帝也是在預設立場等著他們。

 
張周道:“臣也認為,永平府地方上忠於朝廷者,是佔據絕大多數的,而只有極少數人心懷不軌。在薊鎮巡撫劉宇的干涉之下,永平府本地的士紳等,願意出來澄清事情原委,並主動拿出錢糧來供給朝廷,以修造船廠,加強鑄炮等事,並維護地方安穩,甚至有出錢出力修築關塞的,這都體現出永平府仍舊是民風淳樸之地,只是被一小撮老鼠屎給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