鸚鵡咬舌 作品

第一百三十五章 蟬與雀(6000字,為盟主君心緒加更)

裴液,近一個月裡,這算得上是谷雲扶印象最深的一個名字。

用半文錢一張的紙寫信,封以兩文錢一封的信封,發給最便宜的館驛,最後,這封信是寄給明綺天。

然後明劍主當場就回了。

谷雲扶早就好奇這個翻遍鶴鳧冊都找不到的名字是何方神聖,隱士高人?神秘劍主?雲遊前輩?還是劍君新收的小師弟?

卻實在沒想過會在這個武比上聽到。

“裴液,也是我們翠羽的好朋友。”李蔚如笑著答到,而朝後一回頭,“誒,大人們,怎麼這樣分擂的?”

“這得問徐司功啊。”

“徐司功在

但一旁谷雲扶卻沒談笑的工夫,他一把牽住李蔚如的胳膊:“哪兩個字?”

李蔚如轉過頭,這位男子剛剛的表現就已經訝異到了他,他在空中寫道:“裴姓,太液金池。”

“.”

“怎麼了?”李蔚如好奇,“您認得他?”

谷雲扶依然沒有回話,他十分認真地去看劍,眉宇間的清揚還沒有沉澱下去。

就是一副這個年紀該有的樣子——氣質淺淺的,眼眸也淺淺的,沒藏多少東西,但也正因淺而乾淨明朗。其人身上還有一種難得的溫和,沒什麼攻擊性,令人一見就頗感親切。

再去看衣著和佩劍,俱是不好不壞,雖不顯得落魄,但也瞧不見他想看到的某些高妙東西。

這就是“裴液”?

實話講,谷雲扶的目光是很小心的,甚至已經帶上了善意和敬意,準備迎接少年忽然轉頭看來的目光。

但是他顯然想多了,這少年自始至終沒有回頭。

不過這倒令谷雲扶感覺合理了些,因為剛剛他聽見這個名字的第一反應是——臉都不要了,雲琅山的人來這種地方欺負人?

但此時瞧來,這位“裴液”好像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少年,不僅年輕得過分,而且好像也並非雲琅山人。

又一牽旁邊老人問道:“這位少年.是什麼來歷?”

“什麼什麼來歷。”李蔚如莫名其妙,“奉懷就是博望七縣之一,‘奉懷裴液’就是說他來自奉懷。”

“生在奉懷,長在奉懷,沒去過別的地方?”

“.他說是沒有。”李蔚如看著他,“怎麼對我這位小友這麼感興趣?”

谷雲扶調整了一下坐姿,擺出一副認真觀看的姿態來,緩緩道:“我觀仰一下。”

“?”

谷雲扶反正不欲再言,眼睛一轉道:“這一場,李掌門覺得誰會贏?”

“.裴液如果確實如他所說不玩賴的,那我想縹青應有七成.五成的勝機。”

這倒確實是公允的話,幾日來州城裡關於勝負的議論中,是有那麼幾對難分難解,誰也說服不了誰的。比如楊顏和張墨竹,比如古光和沈杳,還比如,裴液和李縹青。

李縹青自不必說,執劍江湖,當下風頭正盛,之前那些翠羽劍門的支持者們如今終於揚眉吐氣,即便把尚懷通擺到面前,他們也不會承認少女不過,遑論一個忽然從詩會中吹起來的裴液了。

而且從事實上來說,少女也絕對足以一爭博望最強五生的名號,裴液據說剛剛邁入四生,鄉下武館裡出來的,有什麼好比。

而裴液倒沒有這麼多情感上的支持者,大家還都不怎麼熟悉他,站他一方的論調多半隻捏緊一個事實——甭管他修為出身,反正他是一劍破了於英才的劍,李縹青做得到嗎?

而谷雲扶此時站哪一方簡直清楚明白,他直接笑道:“不可能,李掌門愛徒肯定要輸了。”

李蔚如微微一瞪眼:“你明明第一次見他們兩個——你知道他們修為嗎,裴液才四生。”

“我不用知道,你這個肯定輸了。”

“.伱瞧著吧。”

“瞧著吧。”谷雲扶說話時,眼睛沒有離開擂臺一瞬。

——

擂臺之上,裴液已提劍而立。

裴液根本完全沒感覺有什麼人在打量他,或者說,他感覺一大臺子、好幾萬人都在看著他。

這感覺真不錯。

在前面幾場建立的印象中,很多人說他沒太多勝負心,寬和有禮,溫和平易等等之類。

這是完完全全的誤解。

他來打武比,一開始就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贏!贏!贏!

勝利,以及立於唯一之冠的高處,一直都是他心潮澎湃的嚮往。

只不過,前面幾場太沒意思罷了。

看著那些修為不如自己,劍技也漏洞百出的對手,他很難說服自己從那些戰鬥中找到什麼激情和快樂,甚至會為太快戰勝他們而感到一點愧疚和不好意思。

所以少年接物的另一面才在擂臺上不合時宜地展露出來,那不是打架,分明是聊聊天,交交朋友。

但這時可不一樣了。

在將那諸多神奇饋贈拋開之後,他是完完全全以奉懷劍者的身份來面對博望武比。他一直期待的,就是看看這些日子以來,他憑靠自己取得的實力,能走到什麼地步。

李縹青,翠羽真傳,五生,身負絕學《黃翡翠》,年紀和自己一般大。

這才是真正的對手。

就實話來講,裴液真不敢說一定能勝過她。

他簡短地行了一個禮,抽出了自己的劍。此劍已隨他經歷了許多次搏鬥,鞘柄都已顯出些舊來,但百鍛的劍身還是光亮無暇。它自中秋武會上贏得,此時來恰恰用來為他博取更高的榮耀。

而另一邊,李縹青才剛剛提劍上臺。

她倒沒有什麼莫名其妙的激動,關於眼前這個少年,她只是還記得初見時他帶給她的微妙無語——“如果你在武比上擊敗了我,我會認輸下臺的,不會對你使用更強的劍術。”

現在可是真的到這裡了。她有些不服氣地想著。

李縹青在臺上立定,忽然感覺今天這件衣服袖擺好像稍微長了些、寬了些,不太適合打鬥。

她看了一眼對面迫不及待擺出劍架的裴液,示意他等一下,將袖子寬出來的部分捋成一條,系在小臂上,露出了白皙的腕子。

此時鼎鳴已響。

李縹青仍在不慌不忙地繫著另一隻胳膊,她知道這畫面會有些太和諧,但反正對面是裴液。

然後她忽然一怔,只覺前方勁風破來,吹開了髮絲。她愕然抬頭,面前,少年一道鋒利的起式已要迫上眉梢!

他根本沒有等任何一點兒時間,半息都沒有!在第一鼎鳴奏響的第一時間,就立刻掠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