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嬰 作品

第九十四章





沒誰敢小瞧他。




當他行近,強烈的壓迫感幾乎讓人窒息,即便是沈流霜,也不由面色發白。




“心魔本體。”




施黛問:“是他?”




“單打獨鬥,我們贏不了他。”




紅裙陣師勉強擠出一個笑:“一起上?打垮他,心魔就解了。”




她沒指望和這位“凌霄君”友好溝通。




心魔境裡的邪祟個個難纏,不具備理智,只剩殺戮的衝動。




凌霄君作為心魔的本源,只怕瘋得更兇。




通體金光的仙君踏入凡塵,輕裘緩帶,衣袂翻飛。




凌霄君手中長槍一振。




江白硯:“我去探。”




他沒給對方反應的時機,劍尖疾掠,直取凌霄君咽喉要害。




劍氣如虹,快若閃電。彈指間,斷水已至凌霄君眼前。




下一刻,長槍橫掃,借力上挑,槍劍相交,發出金石撞擊的脆響。




沈流霜下扣儺面,揮刀疾行。




施黛以符為陣,金光乍現。




她清楚江白硯和沈流霜的實力,因此無比清晰地意識到,心魔很強。




加上陣師,他們四人都用了十成氣力,凌霄君身法如鬼魅,出槍詭譎莫測,竟將攻勢逐一化解。




符師不擅長近身戰鬥,她立在旁側運符輔助,在凌霄君騰挪閃




()躲的間隙,瞥見江白硯的神情。




施黛一頓。




不是錯覺。




稍縱即逝的瞬息,江白硯目色驟冷,抬眸看向凌霄君模糊的臉。




江白硯發現了什麼?




施黛來不及多想,猝不及防,察覺另一股更為強勢的氣息——




如罡風捲地,萬物服折,一刀橫掃而至,直抵凌霄君槍尖!




來人一身青衫,風姿澹澹,生了張滿含書卷氣的文人面,揮刀乍起,卻似蒼鷹撲擊,勢不可當。




刀槍相接,他面色未改,青光上撩,劃開一泓明弧。




幾息間已有數招攻下,速度之快,無法用視線捕捉。凌霄君身形不穩,很快落了下風。




話本主角級別的出場方式。




閻清歡一點點睜圓眼珠。




施黛一驚:“爹?”




刀槍繚亂,光影如織。




施敬承居然分神側了下腦袋,在滿目肅殺裡,朝她頷首一笑。




“黛黛,流霜,白硯!”




孟軻的聲音接而響起:“怎麼傷成這樣?”




施黛扭頭,看見她娘。




孟軻身著簡易常服,長髮隨意挽起,垂頭見著滿地汙血,倒吸口氣。




施黛主動小跑上前:“您和爹爹怎麼來了?”




“我們不是在查江南神棍的事嗎?”




孟軻努努下巴,示意與施敬承交手的凌霄君:“查著查著,覺得他和百里氏有關係,便來拜訪了。”




沒成想剛入百里府,就聽聞這地方發生了大案。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無巧不成書。”




孟軻笑笑,把幾個孩子上上下下端量一遭:“沒出事就好。”




她說著掀起眼皮,望向交手的兩道身影,有些納悶:“怎麼了?和他打這麼久。”




學過點兒武,孟軻看得出來,施敬承沒用全力。




要破心魔,擊散凌霄君是最簡單粗暴的手段。施敬承卻有意放緩動作,似乎並不急著將其斬殺。




她心下不解,定神再看,忽地屏息。




孟軻沒再說話,斂笑沉下臉,看向江白硯。




後者半垂著眼,辨不出喜怒。




施黛有點懵:“怎麼了?”




先是江白硯,再是她爹孃。




他們在凌霄君身上,探出了什麼貓膩?




再看沈流霜與紅裙陣師,和施黛一樣面帶茫然。




恰在此刻,經過數輪交鋒,施敬承的刀鋒沒入凌霄君心口。




心魔本體被破,白玉京八方劇顫。




玉樹上的眼球滲出血淚,座座瓊樓頹圮坍塌,露出牆中交疊的殘肢與血骨。




腳下的觸感漸漸綿軟,施黛低頭,見到滿地鮮血。




宛如一個巨大的血池,血水從地磚縫隙裡汩汩溢出,泡有無數支離破碎的屍骨,腥氣撲鼻。




凌霄君頹然癱倒在地,並未如偽神那般化作血肉,而是溶解消散,成為無數飄




飛的金色光點。




五色祥雲散作血雨,落下第一滴時,施黛聽見百里泓撕心裂肺的慘叫。




再睜眼,她回到漆黑的刀堂。




百里泓的哀嚎猶在耳邊,透過破窗而入的月色,施黛看清蜷縮在角落的人。




與心魔境中的投影相差無幾,百里泓形貌狼狽、狀若癲狂,雙手抱頭蹲在陰影下,瑟瑟發抖。




其他人也從心魔境離開,一時間,屋裡擠滿近二十人。




短暫的沉默。




紅裙陣師氣勢洶洶,靈線翻飛,逮著距離最近的聶斬就衝:“你們幾個,別想跑!”




她身旁的高壯青年齜牙咧嘴:“老實點!”




也有人驚呼:“施敬承!是施大人!”




刀堂亂作一團,一道小小的、被剪成刀刃形狀的皮影藏在暗處,蟒蛇一般,悄然前行。




它的目標,是百里泓的心臟。




皮影逶迤,即將觸碰到百里泓腳邊,冷不防地,被一隻生有厚繭的大掌輕輕捏住。




操控皮影的秦酒酒愣了神。




男人直起身,青衫如竹,蕭蕭肅肅。




拇指輕叩皮影邊緣,施敬承溫聲:“如今還不能殺他,我們有要事相問。”




他撩起眼,視線穿過人群,望向藏匿身形的秦酒酒,輕緩笑道:




“以鎮厄司的大名做擔保,百里泓死罪難逃。這一點,你們不必憂心。”




被輕飄飄看上這麼一回,似有刀鋒抵上脊骨,定神望去,對方卻又笑得溫和,如沐春風。




秦酒酒指尖一抖,差點沒握緊剪刀。




仇人就在眼前,聶斬剛想趁亂突襲,一個“刀”字尚未出口,被紅裙陣師捂嘴噤聲。




儒生以言靈作為進攻手段,一旦說不了話,他滿身絕技沒了用武之地。




謝允之拔刀的右手,亦被莫含青按住。




“窗邊那人,”莫含青低聲,“是施敬承。”




大昭最強絕非浪得虛名,他們敵不過。




三個字如雷貫耳,謝允之愕然:“鎮厄司指揮使?”




放眼大昭,無人不知這個名號。




百里氏在越州隻手遮天,他們執意除掉百里泓,是因在豪族的壓懾與賄賂下,官府必定竭力保他。




這麼多年來,諸如此類的先例屢見不鮮。




但施敬承是朝廷的人,位高權重,素負盛名,破過不少冤案大案。




正如他所言,足以代表“鎮厄司的大名”。




“百里泓。”




與窗邊的青衣人對視,謝允之喉頭微動,黑目沉沉:“死罪?”




“他的心魔境裡,處處屍山血海。”




施敬承坦誠道:“說明死在他手上的人,很多。”




心魔是意識的投射,做不了假。




由屍骨堆砌的“白玉京”,是百里泓明晃晃的罪證。




覷向神志恍惚的百里泓,施敬承道:“殺他之前,總要盤問清罪行,還所有死者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