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 54 章

 而且還喜歡招攬好友一塊和婢女們嬉戲,夜裡七八人大被同眠也不是沒有過。”

 趙平娘許是說的來勁了,乾脆一一點評過去,“還有啊,那邊那個穿了身藍衣圓袍的看見了嘛,對,花孔雀似的,他倒是不蓄婢也不愛美妾了,他好男風!”

 ……

 趙平娘挨個點評過去,幾乎都找不到一個正常些的人。

 好不容易指著一個正正經經穿緋色方領錦緞袍子,看著相貌堂堂,胸膛健碩威武,也沒有敷粉等等莫名其妙的習慣的男子,趙平娘也先言語肯定了一下,隨後就長嘆一口氣。

 “可惜啊,他已經定親了。不過……”趙平娘話鋒一轉,略有些嫌棄,“倒也不是十分的可惜,他雖定了親,可家中還有一個自幼投奔的表妹,說是感情甚篤。”

 崔舒若一連串停下來,眼裡除了震驚就是讚歎,什麼時候趙平娘知道了這麼多。

 況且這些也不該是趙平娘一個未出閣的小娘子能打聽到的吧。

 跟著崔舒若二臉震驚的系統,也呆滯的握著自己好不容易和主系統撒嬌換來的數據手抓餅。

 它不由得深深的嫉妒了。

 【親親,為什麼人家能知道這麼消息,我可是你最喜歡的統統啊,你怎麼能讓我輸在起跑線上!】

 崔舒若難得沒有了調戲系統的心思,她誠實的回答,“大概……是因為我比較喜歡做任由系統後天自由發展的宿主。”

 她擺爛的理直氣壯!

 系統……

 系統它還能說什麼呢,只好委屈巴巴的咬著自己的數據手抓餅,一邊委屈,一邊又咬了一大口。

 何以解憂?唯有手抓餅!而且得是尊享版家庭套餐手抓餅!

 系統努力的自己把自己哄好,但沒有成功。於是它果斷選擇跑去找主系統抱怨撒嬌了,妄圖再免費蹭到一個主系統出版的超香手抓餅,並且為它那絕情的宿主要點福利。

 而崔舒若也迎來了趙平孃的解釋,“你看我做什麼,我怎麼可能打聽得出來,還不是阿孃偷偷派人把幷州如今適齡的世家郎君們打聽了個遍,我去尋阿孃的時候發現的,那都做成冊子了。

 誰能想到滿幷州都尋不出一個能和你相配的人呢?”

 “其實不必著急。”崔舒若輕聲道。

 趙平孃親自剝了橘子喂進崔舒若嘴裡,“你啊你,怎麼不必著急,女子的婚事多要緊啊,即便是相看成了,到成婚,怎麼也要一年多,自然是早早相看為好。

 還好阿孃上心,你瞧,幷州和你適齡的世家郎君們不是一個都不成樣子嗎?建康說不準好些,可惜我們如今再想回去怕是難了,也不知你的姻緣在何處。”

 說著說著,趙平娘注意到崔舒若似乎始終面色平淡,沒怎麼為婚事操心的樣子,出於同為女子的敏銳,她雙眼一眯,突然發難,“不對,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正認真吃著趙平娘又喂來的一瓣橘子的崔舒若險些嗆到,好在她反應快,勉強穩住神情,“阿姐說什麼呢,哪來的心上人。”

 趙平娘原本還覺得崔舒若倘若有心上人,只要不是個浪蕩子,她是肯定不會棒打鴛鴦的,可自從在竇夫人那見了滿冊子的幷州郎君們的劣跡,委實叫趙平娘生出警惕。

 到底是疼愛妹妹的心佔了上風,趙平娘沒深究,只是叮囑了句,“別是幷州的這些人就成。”

 崔舒若清了清嗓子,她突然目光一轉,指著右邊的方向說,“咦,阿姐,你瞧那邊怎麼了?”

 “別換話頭!”說歸說,趙平娘還是跟著望去,這一望,她也怔住了,“那人怎麼有些眼熟,不是先前為難過你的馮許嗎?”

 見趙平孃的注意力被轉移,崔舒若鬆了口氣,連忙回應道:“就是他,他如今深受阿耶信賴,可怎麼被世家子們圍住了呢?”

 “也不難猜。”趙平娘往河畔下游望了幾眼,心裡有了數,“上巳節雖說庶民與世家的未婚男女都會在河邊相會,但身份到底不同。這些年下來,默認成俗,世家權貴居於河畔上游,庶民和身份不顯的只能屈居下游。

 怕是這位馮先生闖進了世家的地盤,前段時日又為了阿耶的政令能順利,不惜挑撥權貴和豪紳們。沒人是傻子,即便當時能被騙下,可事後回想,還不是恨毒了他。

 總不能恨我們阿耶吧?新仇舊恨湊在一塊,怕是這位馮先生得脫掉一層皮。阿耶雖生氣,到時最多賞下財帛禮物給他,卻不會真的對世家郎君們大動干戈。

 有些事是幷州當權者和世家心照不宣的默契。”

 趙平娘近乎無情的說出這番話。

 她生於權貴膏粱之家,見多了權利傾軋,對必要的犧牲品,還是能較為冷靜的分析。

 其實這個時候順手相幫,也並無大礙,但趙平娘還記著上回馮許當眾頂撞崔舒若的事,“無事的,他死不了,至多打得半個月下不了塌,那些世家的打手下手也是有分寸的。他先前還敢冒犯你,只當是一頓教訓。”

 趙平娘冷冰冰的說道,可這些不過是上位者最常見的想法。

 她可以縱馬遊街,見百姓不平,可也能輕易的漠視一個曾得罪自家妹妹的幕僚被毆打,輕飄飄的說一句不過是半月下不了床。

 崔舒若突然就安靜了,她見到為首的那人正好是為自己送櫻桃的庾家子,心裡有了主意。

 她思忖了片刻,對趙平娘道:“阿姐,我不喜他頂撞我,可好歹是我們國公府的人,總不能眼睜睜的見人欺辱。”

 趙平娘覺得崔舒若的話有理,點了點頭,“嗯,你說的也對,但你不氣他得罪你嗎?”

 崔舒若從來都懂得如何說才是最合適的。

 只見她燦然一笑,“自然是氣的,可也氣不過國公府的人被人欺負。既是我們家的幕僚,是非黑白,懲戒與否,不也該我們自己來嗎?”

 趙平娘這才算真正同意了,“那你打算怎麼辦,直接插手嗎,他闖進世家子的地盤,可是惹了眾怒,只怕一兩句是揭不過去的。”

 崔舒若笑了笑,“阿姐,擒賊先擒王,只要帶頭的那個送了口不就成了嗎?”

 崔舒若和趙平娘一同起身,做出要離遠些賞河景的模樣。

 原本就時刻關注崔舒若的庾家子,交代手下的人繼續教訓馮許,自己則眼巴巴的走過去,佯裝偶遇了。

 “您可是齊國公府的衡陽郡主?”樣貌尚可,端起姿態時頗有些世家子風采的庾家子驚喜道。

 崔舒若隔著冪籬,但聲音卻是擋不住的,婉轉如鶯啼流暢,“嗯。”

 “某乃庾家子,排行十七,今日得遇衡陽郡主與安陽郡主,實在有緣,能否請一道而行。”

 崔舒若在冪籬裡似乎望了眼不遠處馮許的喧囂,輕輕搖頭,“罷了吧,那處吵鬧,惹得人沒了興致,倒不如家去。”

 庾家子當即道:“郡主且慢,大好風光何必如此匆匆歸家,不過是個不懂規矩的人,我以遣人略施小懲,既遇上衡陽郡主這樣的善心人,也就揭過罷。”

 說完,他當即命人去趕走馮許。

 等到馮許被趕走了,他回過頭就想繼續相邀。

 然而崔舒若一個眼神行雪就站出來,提醒崔舒若說方才竇夫人著人來尋了,還望她早些歸家。

 崔舒若只好遺憾的拒絕了庾家子,帶著趙平娘坐上回國公府的馬車。

 馬車到底是比人快些,不久就追上了馮許。

 那個面白留須的文人,此刻頗為狼狽了,身上沾染草屑,臉上也多了烏青,倒像是落魄的平民,沒有半點文士的風度。

 當崔舒若的馬車從他身邊經過時,崔舒若掀起車簾一角,笑容滿面的問可需要留下些護衛送他回去?

 笑容和語氣若是在小肚雞腸的人聽來,只怕要以為是嘲諷,但馮許的臉青白了以後,反而對崔舒若拱手行禮,“方才多謝衡陽郡主相救之恩。”

 崔舒若見他還懂得道謝,沒有平白指責自己,倒覺得救他還是划算的。

 她從上而下俯視著馮許,問出了心中所想,“對抗世家可不是件易事,馮先生先前所為,可算把他們得罪狠了,馮先生不怕嗎?

 做個在國公府裡衣食無憂的普通幕僚豈不快哉,何必攬下這樁苦差事?”

 馮許雖然狼狽,可當他板著臉說起正事時,身上多了股旁人沒有的氣質。他聲音嚴肅,“衡陽郡主您回幷州的路上,大多坐的是馬車,不易見著路上所有景況。

 可某的雙腳丈量過餓死的屍骸,被骨瘦如柴的小兒抓過衣角,餓殍遍地,民不聊生。權貴靠馬車出行,自然也就看不見藏在朱輪下的人間慘像。

 倘若郡主您哪一日願見見逃荒至此,自以為能活下去,卻不得不蜷縮在破廟,被推拒在城外,只能平靜的交換幼兒填飽肚子,或是靜靜地等死,看著自己的身體一點點生蛆破敗的流民時。我想,即便是郡主您,也會做出和我一樣的抉擇。

 我一人受難,卻能換得流民一條生路。

 再值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