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刀劃牆紙 作品

196.間幕:西西弗斯之死

“我知道你把他藏了起來,父親。我也明白你不會將他交給我,但我會把他找出來的。”

“你可以在無限個維度的無限個夾縫中藏匿自己,用這些上不得檯面的小伎倆,但我會永恆地追逐你,直到你的每一點力量都被我奪走——它們本就是屬於我的,記得嗎,父親?”

“伱承諾過的,你的軍隊,你的力量,帝國的所有都將為我所用.而現在,我來討要它們了。所以逃吧,父親,讓我看看你還能支撐多久。”

西西弗斯慘白的臉上有怒火悄然浮現。

他明白這是什麼,可是,那具皮囊本不該再產生這樣的自我意識。

是欺騙嗎?

這正是混沌最為擅長的事,將人性中原本積極的那部分扭曲為邪惡且極端的情緒,並以此來作弄其他人,迫使他們絕望。

但那只是一具皮囊,荷魯斯·盧佩卡爾的皮囊。他的最後一點自我和精魄早就已經消散在了復仇之魂號上,從那之後,他的身體就成了混沌寄宿的軀殼。

祂們永無止境地滿足著這具空蕩的皮囊,好讓它得以膨脹、充盈,能夠派上用場,祂們對待荷魯斯·盧佩卡爾與對待洛珈·奧瑞利安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對荷魯斯,祂們非常上心。

然而,無論上心與否,一具因為混沌之力才能繼續存在的皮囊都不該擁有那樣的自我意識。

西西弗斯聽得出來,他剛剛說出的那些話裡不含半點來自混沌的操縱或暗示,其內充斥著自信與野心,以及渴望。

混沌的傀儡沒有渴望可言,它們只能以為自己有。就像是悲慘的洛珈·奧瑞利安。

西西弗斯握緊雙拳,黑暗中開始響起另一個聲音。

“別這麼做。”那聲音說。“我們推算過無數次了,你不能主動脫困。你現在殘留下來的人性還不足以支撐你重新掌握那具神軀。”

“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被吞食。”西西弗斯如是說道。

“他只是在吞吃幻影。”那聲音忽然變得有些笑意。“我或許無法以人身和準神對抗,但我很擅長欺騙神祇。我已經這麼做過無數次了,吾友。”

聲音遠去,西西弗斯再次陷入沉默。他聽出了那個殘酷的玩笑,卻沒能笑出來。

他轉過身,又開始推動那塊石頭.

不存在的時間再次流逝,巨石的中央在某一刻散發出了駭人血光。

這是黑暗中第一次亮起光芒,它不祥之極,西西弗斯的臉上卻毫無懼色。他平靜地凝視著這點光輝,然後一點點地從刀刃上抽出了手。

這一次,石頭沒有因重力滾落。其內傳出一個呼喚,那聲音模糊且遙遠,十分輕柔,嘶嘶作響。

西西弗斯舉起手,開始捶打巨石。

沉悶且駭人的聲音在黑暗中緩慢地響起,巨石中央散發出的血光陡然旺盛,其上骸骨正隨著西西弗斯的錘擊不斷掉落,刀兵也不斷地被拔出。奇怪之處在於,光芒越盛,西西弗斯身上的傷口就越少。

起初,他血肉模糊,渾身都是正在流血的傷口。而現在,他卻幾乎已經恢復了一大半。那手臂上再也看不見半個貫穿傷或森森白骨,只有包裹著肌肉的蒼白皮膚。

他仍然算不上強壯,可是,比起此前那副皮包骨般的可怕模樣,已經好了太多。

死者們的骸骨繼續掉落,很快就落滿他腳邊。鏽蝕的刀刃被一把接著一把地拔出,隨手拋入黑暗之中。血光忽地開始明滅,變色,直到被一種慘厲的漆黑覆蓋。

此時此刻,那光輝看上去就像是一團跳動的火焰。暗紅做底,被漆黑包裹,十足駭人。

西西弗斯停下錘擊,疲憊地嘆息了一聲。

他伸出右手觸碰火焰。

它猛然高漲,瞬間便從巨石內部竄出,湧到了他的身上,卻沒對他造成半點傷害,反倒包裹住了他,使他看上去如同穿戴起了一副盔甲。

西西弗斯緩慢又悲傷地握緊右拳,揮出了最後一拳。

這一次,他將巨石徹底打碎。在這一刻,骸骨們空蕩的眼眶中齊齊亮起了火焰,映照得這裡燈火通明。

一個渾身鮮血的巨人就這樣悄無聲息地站在了西西弗斯的面前,他皮膚蒼白,黑髮垂散,頭頂帶著一頂月光般的王冠,它正散發著清冷的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