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刀劃牆紙 作品

28.血流不止


  永遠。

  安格朗想。

  永遠。

  我永遠也不可能忘記今日之事。

  他的頭腦在尖嘯,痛苦的漩渦在不斷地凝聚。這痛苦來源於他的天賦,他的一種本能——死去之人們的情緒在空氣中瀰漫,最終被他擁有。

  每一具屍體,每一點疼痛,死前的抗爭與懺悔,被迫成為奴隸的不甘所有的這一切,都在他的腦海中匯聚。

  原體如山般的身軀此刻正在微微顫抖,他的臉孔扭曲了,釘子嘎吱作響,它們並不鑽探,只是擠壓他的顱骨,在大腦皮層與脊柱上發出可怕的顫動。

  他扔下動力劍,那把會讓許多戰士趨之若鶩的寶貴武器上此刻沾滿了乾涸的鮮血,它經由許多個世界才抵達了羅伯特·基裡曼的私人武備庫。最終,它卻在安格朗的手上完成了它被製造出來的使命。

  靠在冰冷的牆壁之上,安格朗緩慢地閉上了眼睛。幾秒鐘後,他聽見一個較為沉重的腳步聲,不需要觀察,他也能知道,那是他的兄弟。

  安格朗沒有讓他參與這場殺戮。

  你不必沾染上這些鮮血。他那時說道。這是我的職責。

  於是羅伯特·基裡曼沉默了。

  他沒有參加,他只好旁觀。

  安格朗睜開眼睛,看見一張平靜的臉孔。基裡曼凝視著他緩緩地開口了,語氣很平靜,聽上去甚至有點近似於一種古怪的挑釁:“你還好嗎,兄弟?”

  角鬥士緩慢地搖了搖頭。

  他能感知到羅伯特·基裡曼那平靜外表下如波濤般洶湧的情緒。基裡曼正在強迫他自己平靜,意識到這件事讓安格朗有種想要微笑安慰回去的衝動。

  他扯動嘴角,卻沒能笑出來,犬齒探出嘴唇,在滿是鮮血與黑色塵埃的臉上顯得很是怪異。

  他沒能成功。

  “我希望我還好。”安格朗說,接受了自己的小小失敗。“我真誠地希望。”

  他越過基裡曼,看向長廊不遠處的黑暗。被鮮血糊住的舷窗上有破碎的光折射了進來,灰燼漂浮,藍白色的盔甲在黑暗中若隱若現。四十七個呼吸在那裡安靜地等待。

  安格朗笑了。

  “你們準備在那兒站到什麼時候?”他壓抑住疼痛,讓自己可怕的聲音故意變得粗糲了一些,還帶上了些許刻意的滑稽,有如歐伊諾茅斯安慰其他人時那樣。

  幾秒鐘後,黑暗裡傳來了一陣腳步聲。一群戰士走出黑暗,他們人人帶傷,沒有人的盔甲可以稱得上勉強完整。鮮血、塵埃、殘缺的肢體但他們的眼神卻並不茫然。

  他們緊緊地盯著安格朗。

  羅伯特·基裡曼緩慢地退後了,他不願意打擾這個時刻——但是,如果伱問,他會承認的。

  他會承認,他因為親眼見證了這個時刻而感到心潮澎湃,可是,卻又止不住的悲傷。

  事情本不該這樣的。

  在兄弟的屍首中與父親見面,何等殘酷。

  “沒有人打算向我介紹一下他自己嗎?”安格朗沙啞地問,聲音裡仍然帶著強迫自己做出來的笑意。

  他淺藍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光,顱骨的擠壓聲對於在場的超人們來說仍然十分明顯。戰犬們不明白那是什麼聲音,卻能看出他們的基因之父此刻隱藏起來的痛苦。

  從身體的顫抖,從肌肉的痙攣,以及那硬擠出來安慰他們的苦笑。他們看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