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黛 作品

66. 第 66 章 回家





於是偌大的一座皇城,他們竟不知可以尋誰庇護,故而兩人,只能自救……




在一間被廢棄閒置多年的宮苑偏隅裡,青嘉急得無措極了,尤其見他渾身失溫,意識都快被凍到不明,她能想到且能做到的,只有一個法子。




緊緊咬住唇,她垂目開始褪下自己的衣衫外罩再到裡衣,想用自己來為他渡溫,屋內爐火未燃,滿室清寒,兩人擁在一起只有呼吸是熱的,霧繚繚的哈氣浮懸於兩人鼻息之間,青嘉與他抵額,一遍遍地為他打氣。




不知過去多久,弱小柔弱的身軀終究將冰體暖化,青嘉捨棄自己女兒家的羞恥心,最終換得他奇蹟般地活了下來。




自冰嬉宴後的那日起,他便把自己當做是死過一次的人,再無任何的顧慮與猶豫,他決定臥薪嚐膽,暗自籌碼復仇大計。




與此同時,有兩個人被他記掛在心。




一個給予他萍水相逢的善意,幫他避過凍湖身殘的下場,另一個在絕境中,獻給他可貴的溫懷救生。




在他滿目瘡痍的胸腔裡,唯獨憶著她們的那一隅,存著暖溫與熱。




那溫度時刻在提醒著他,自己還是一個人。




所以現在,哪怕他清楚知道青嘉以身討好,只是想為梅妃討得一個入葬恩典,對他並無真情,可當他真的擁她在榻,行著男女□□,心中又怎會不生動容和情愫。




整個過程的每一刻,他分明都無比興奮愉悅,甚至滿足。




他想留青嘉在身邊,永遠。




……




翌日過了晌午,被磋磨了大半宿的青嘉才堪堪整了眼,身上依舊沒減酸澀,但好在倦意有所緩釋。




她垂目餘光向下掃過,瞬間臉頰紅透,此刻,她身上上下被疼過的痕跡簡直不忍直視,她倍感羞恥地立刻拽過被子,將腦袋身子全部蒙起,最後伸出手臂艱難摩挲尋著自己的衣衫,拿到手後再縮進被下慢慢穿好,一通費力下來,她已把自己弄得滿頭大汗。




寢屋空蕩蕩,皇兄應還在前朝,青嘉不敢被人發現她侍寢過皇兄,於是只好獨身等在這間金碧輝煌的屋子裡,不可擅出,惹來旁人注意。




兩個時辰過去,有宮婢進來送水,青嘉下意識遮掩緊張,卻見對方半點不顯驚訝,並且神色如常地遞給她一套侍女的衣衫,青嘉接過,慢慢會意,知曉皇兄是想叫她偽裝身份從而順利脫身,於是她懂事照做。




可是不成想,即將離開殿門時,宮婢湊前小聲告知她,陛下吩咐,公主今晚還需喬裝過來。




青嘉怔住。




母妃是三日後下葬,所以皇兄的意思是,要她取悅他三日嗎?




昨夜皇兄是醉酒行事,今日清醒為何還會縱許,青嘉有遲疑,可除了聽從,她別無選擇。




後面三天,她只一次喬裝進殿,因皇兄嫌麻煩,後面乾脆不再叫她來回兩邊折騰,而是恩准她日夜留在側殿陪伴,對外稍有遮掩,竟真成了金屋藏驕,為了能達目的,青嘉異常乖從,幾乎予取予求,甚至在皇兄批閱奏章乏味有需之時,也能咬牙點頭,許他在書案上恣意撲索,從她身上緩著倦意。




“皇兄,你可……欣悅?”她並不熟練的,討好地問。




蕭欽沉沉回:“心悅你。”




兩人彼此默契,都未把言語說明。




那三天,青嘉過得晝夜不分,荒唐到頭。




然而,到了梅妃娘娘下葬那日,青嘉特意託人去前朝打聽,卻得知母妃並未得葬入妃陵的恩准,青嘉萬念俱灰,恍然醒悟原來自己的主動獻身,在那人眼裡不過是場笑話,他從來未將她放在平等的,可以互相談條件的位置上,佔了她的身,不過是另一層面的,報復。




看清帝王的無情面目,青嘉心頭涼薄,獨身一人站在秀樟宮的門庭院落,黯然傷神,她眼目無光地看著面前的苦木枝條,回想在這裡發生過的年少趣事,思著母妃面容雖常嚴厲,卻少時也會對她相待慈柔,還有裴付哥哥,同樣會經常拿些小玩意過來當作禮物討她歡喜。




她心中所盼,從來都是身邊親人可以相處和睦,可這個願望,在秀樟宮內實在實現奢侈。




青嘉身邊負責貼身伺候的嬤嬤心疼她穿衣單薄,於是拿著加絨斗篷過來給她擋風添衣,同時溫聲安撫,“公主,娘娘已薨,你莫要太過憂思傷身了。”




“我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公主何意?”




青嘉的思緒飄遠,朔風灌耳,她彷彿再次臨於當年的凍湖之上,眼前是蕭欽哥哥在湖心的模糊背影,也因此,此刻她完全沒注意到門口正有人靠近。




她回答嬤嬤的話,“如果能回到過去,我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後悔那夜的相救之舉,如果不是因為我自不量力,妄想可以調和母妃和皇兄之間的隔閡,或許如今,不會是這個局面……”




一牆之隔,蕭欽站在簷下,身形僵硬如石塑,一動不動,任憑肩上落雪。




青嘉真情實感的一番心事外露,被他聽得入耳,只覺字字錐心,她張口輕飄飄的一個‘悔’字,更是帶給他一陣剜心劇痛。




一個兩個,他在意想護住的人,卻不想叫他活,可不可笑?




可笑的是他。




……




奉先帝遺詔,前太子現禹王,帶著皇后娘娘及側妃家眷,動身離京,奔赴襄域封地,從此遠離京城權勢紛擾,做個閒王散王,安樂餘生。




念及時機已到,周敬奉上早就準備好的告老請辭,並很快得到聖上恩准批覆,然而不順利的是,周崇禮離京赴襄,想繼續幫扶禹王治政的請求卻被上面駁回。




周崇禮不放棄,重新再書一封,表明自己去意已決,並條條詳細述明自己對襄域發展以及民生治理的看法與意見,強調自己絕非一時興起,而是真的想為當地百姓做些實事,然而這封請願再次石沉大海,周崇禮也意識到,聖上是故意不肯放人。




蕭欽是多疑多心之人,哪怕沒有此事發生,念及周崇禮先前對太子的忠心,他也一定不會對他提拔重用,周崇禮有這個自知之明,他本人也無意在京去涉爭權的渾水,所以這才和父親一起上書離京請願,如此雙方面上無傷,新帝眼前也能落個清淨,周崇禮不明白,蕭欽為何不肯應允。




從嫂嫂那裡得知消息,周嫵心有猜想,事情或許與她有關。




若是兄長一直未得正式的官員調令,那父親自也不會放心先走,他們一家人的離京計劃都會因此拖延。




周敬並未將此事聯想到周嫵身上,也當新帝脾性喜怒無常,於是決定耐心再等等,念及女兒離開青淮山太久,再拖下去難免不妥,於是便催促她和容與可先一步離開。




周嫵猶豫,不知該如何是好,容與卻靈機給她出了主意。




“你兄長現任刑部官職,可顯然新上任的尚書大人,並未有重任你兄長之意,既然他手上現在也無重要案情要審,那有誰規定他不可告假離京,短時遊外,休歇幾日?”




周嫵反應了一下,才聽出其中關鍵。




官職調任需皇帝親自審批點頭,可若只是官吏尋常的告假小事,那便只需要通知到上級,如此偷換概念,兄長便可暫時成功脫身,至於之後如何,皇帝既想要耗著他們周家,那身為臣子,他們自是要恭君相陪到底。




周嫵立刻將這個主意告知給父兄,周敬聽完面顯猶豫,依舊顧忌著尊君重禮,沒有輕易做決,此事關乎周崇禮的官聲,主意自是要由他來拿定。




而周崇禮顯然去意堅定,他點頭道:“父親,自我奉先帝旨意,赴隨州調查光明教後,便勤勉在職,一日無歇,盼望可將功補過,可如今舊案已定,補過已沒了意義。明日,我親自向尚書大人告寧,將先前旬節未歇的假期全部一次性請下,如此,我們先前商定離京進襄域的行程不變。”




周敬一番思吟過後,點頭同意,“你行事素來穩重慮遠,此事既已做決,為父自是支持。”




“多謝父親。”




大燕制度規限,在職官員若告假滿百日,有司便會介入準例停職。




周崇禮此舉,是執意走險。




……




三日後,車載沉甸行裝,由管家方伯領隊,先一步出了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