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豬上清華 作品

29、她是外室(29)




    裴煥神情微冷,指頭抹去她面上的灰塵,道,“內閣的那幾位重臣皆是先帝時就掌權的,陛下初登大典,根基尚未站穩,有的事不是陛下說了就一定能做成,還得內閣那邊通過,我只能奉命行事,而且……”



    “而且什麼?”沈初嫿嫌他墨跡,說話藏前遮後的,不說就不說,說了又不說完,要把她急死。



    裴煥肅著臉,“往深了說,錦衣衛只算是執事衙差,我是能在陛下面前說上兩句話,但陛下要做成事,得內閣那邊首肯,這是規矩,防的就是怕陛下會做下昏庸無德的事。”



    權力的制衡也造就了權力的濫用,內閣說是臣,實際卻算是代行君令,皇帝受其桎梏,君權被削弱,輻臣可以光明正大的限制帝王,往外說了,還是他們為陛下,為天下鞠躬盡瘁。



    沈初嫿聽著就傻了,她想起來徐仲現在也是內閣閣臣,這般說來陛下還是變相的被他壓制,那她想弄死徐家豈不是白談?



    她張皇的反駁,“可,可陛下都能不經內閣同意,直接滅了肖家。”



    肖貴妃的父親當時還是大理寺卿,位列六部九寺行列,在內閣一眾臣裡都說的上話,新帝說殺就殺,也沒見誰來反對。



    “陛下懲治自己的妃子誰還敢說,更何況肖家確實居心叵測,肖貴妃才誕下兒子,他們就已經謀想著太子之位,肖貴妃在後宮行巫蠱妄圖誘陛下入魔障,這種旁門左道的邪術早在前朝就被禁止,”裴煥如是說,又拍一下她的手慢慢笑道,“你怕不怕?”



    他不是無所不能,她寄希望在他身上很有可能就會落空。



    沈初嫿兩汪眼眨巴,“可錦衣衛能窺探朝臣,監視百官,你說內閣壓著陛下,但你們也壓著內閣。”



    她看的清楚,錦衣衛能隨意進出官員府邸,凡是有罪的,都逃不過他們的手心,他把內閣說的那般強大,肯定也在嚇她。



    裴煥溫笑,給她豎了個大拇指,“我倒把你看淺了,還當你瞧不出這其中的彎彎繞繞。”



    就知道他是故意的,沈初嫿扭著身賭氣道,“我曉得你不想



    幫我殺徐家人,你就是膽兒小。”



    裴煥輕推她,“你先把錢給人家,順便找她要幾件換洗的衣裳,我們的這一身不能穿了。”



    沈初嫿擰巴聲兒,“一說這個你就撇話,你存心的。”



    裴煥捏她臉,“等你回來我再說。”



    沈初嫿便只得掀了簾子出屋。



    這會兒已是正午,獵戶娘子在下房生火燒飯,那屋子又黑又小,她過去就被煙給嗆到,連咳了好幾聲。



    “妹子,是不是餓得慌?灶臺上還有兩個饅頭,是我們早上吃剩下的,你若不嫌棄,就先吃著,這午飯還得等等,我家那口子要過一陣子才回來,”獵戶娘子道,手裡攥著木柴往火上架,望著她很是親善。



    沈初嫿瞅著灶臺那倆饅頭,那饅頭黃黃的,沒她以前吃到的白,但她還是忍不住嚥著口水,她和裴煥這一天一夜下來,又餓又累,能有口吃的就不錯了,她再挑也沒可能去城裡。



    沈初嫿捧著饅頭,朝她走近幾步,要將那幾個銅板給她,“姐姐,我們暫住這裡多有不便,這點錢就當是我們的住宿費吧。”



    其實這錢不算多,幾個銅板能值個什麼,一頓好點兒的飯菜都買不起,獵戶娘子瞧她可憐,推拒道,“不過就在這裡歇兩日哪還要錢,你男人那屋我們平日也只放貨的,便是你們不來也不佔地方。”



    沈初嫿臉微微紅,將錢往她手裡一放,朝後退了好幾步道,“……不能白吃。”



    獵戶娘子唉著聲笑,到底把錢收了,“你們逃出來的也不易,我看你男人是個能做活的,你一個女人家跟著他自是要他養,往後找處安家的地兒,好好過日子才是緊要。”



    沈初嫿磕磕巴巴道,“我,我們是夫妻,經商路過這裡,遭了盜匪洗劫。”



    獵戶娘子促狹地對她笑,“商人可不像你們這樣兒的,我看你們是一對落難鴛鴦。”



    沈初嫿臊紅著臉,僵著聲轉其他話道,“姐姐,我想跟你借兩身衣裳。”



    獵戶娘子將手往膝蓋上一拍,起身轉出屋繞到另一側土房裡,未幾就拿出來幾件粗布褂子,“都是些舊的,你們將就著穿吧。”



    沈初嫿小聲說了謝,返身又回了房裡。



    裴煥靠在炕上發呆,她彆扭的挪過去,把



    衣裳連著饅頭一起放到炕桌上,隨後就澀著聲說,“她不信我說的。”



    裴煥朝她張手,“她怎麼說的?”



    沈初嫿纏著腰間帶子繞不停,還是拿了桌上的衣裳為他穿,嘴裡道,“她以為我們是私奔出來的。”



    裴煥聽著話撲笑出聲。



    沈初嫿本就耐著火,眼看他笑,氣的直往他胸口打,“都怪你!”



    她打人不疼,但裴煥背上有傷,她一打就牽動後背的傷口,疼的他嘶一聲。



    沈初嫿趕忙撤手,不安道,“我不是有意的。”



    裴煥挑了剩下的那件褂子道,“換上。”



    沈初嫿揪手,“你別偷看。”



    其實兩人都那樣了,偷不偷看又有什麼打緊,她說著也不定他就聽。



    裴煥拿著饅頭邊吃邊背靠過去,是真不打算看她。



    沈初嫿才放下心,解了外穿的裙子,匆匆把那破褂子穿身上。



    不過說實話,這天還沒熱,穿褂子還是涼絲絲的,沈初嫿打了好幾個冷戰,站炕邊道,“我覺著冷。”



    裴煥回頭瞧她,就見她抱著手,灰撲撲的布都遮不住她的好顏色,那張臉又白又嬌,粗布穿上身倒真像落難的小姐。



    裴煥掀開被褥道,“這裡暖和。”



    沈初嫿躊躇著還是坐了進去,熱氣襲來衝散了冷意,她算舒服了。



    裴煥撕一點饅頭湊到她嘴邊。



    沈初嫿聞著味一口給吃了。



    裴煥問她,“好吃麼?”



    沈初嫿也不怕他笑話,拿了盤子裡另一塊饅頭悶頭啃。



    裴煥靜靜看著她吃,她咀嚼的很慢,這種粗食若是在尋常時候是不可能出現在她面前的,不好吃,還難下嚥,但她餓了,必須得吃下去,填飽肚子才能站起來。



    等她吃完了最後一口,裴煥開口說話,“還想聽我說朝堂裡的事嗎?”



    沈初嫿微低頭嗯著。



    裴煥放空眼,緩緩道,“我們這次入金陵,說是陛下派來的,其實往根子上來講,是有人巴望著我來。”



    沈初嫿腦中轉一圈,“皇陵是個陷阱,目的是你過來,在金陵這裡殺了你,回頭隨便找個什麼理由跟陛下一說,左右你死了,到時候錦衣衛便是群龍無首,陛下沒了你一時無法牽制內閣的那群人……”



    裴煥揚唇笑,“內閣首輔是吏



    部尚書崔衡,論起來他還是陛下的先生。”



    沈初嫿緘默,新帝能殺翼王,殺一個崔衡估計手都不會軟。



    裴煥歪一下臉瞥她道,“你不是吵著叫我殺徐家,這回如果能回鄴都,大概就有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