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東窗事發

 賈琮又道:“令晚輩無可奈何的是,家兄覬覦兒媳秦氏的事。

 根本無法告官,如何拿出憑據?

 就算拿出了憑據,秦氏名節有損,還有什麼顏面活在世上?

 晚輩又有何面目去面對先生?豈不愧對老師教育之恩?”

 賈琮一臉悲憤地說完,忽然站起身長長作揖:“唯中先生,卷宗上罪列句句屬實,只需一查便知。

 您是西城的巡城御史,是都察院的風憲官,是朝廷三法司的表率之一。

 未上任京畿道之前,唯中先生有權審查西城官員、勳貴。

 所以只能來求您做個公道,晚輩絕無戲弄之心,更無六親冷淡之情。

 自古忠孝難兩全,此番舉動實在是不想授業恩師傷心、家族蒙羞。”

 “你還戲弄不了我,你來求我,是求對了。”

 陳東生沉吟半響,沒有一口答應,道:“你先回去,此事我自有分寸。”

 賈琮恭敬行了一禮,正準備告退出書房。

 突然。

 陳東生又叫住他,走上前細細觀察了兩眼,拍拍他肩膀:“景之,我聽秦郎中說,你要與他一起去永定河?

 學業不可荒廢,行萬里路也是對的,我陳東生蹉跎半生,作為寥寥。

 你來日若是為官不入清流,即便也不是好官。

 但也要為民,就算是今日對我的報答,你能答應嗎?”

 “晚輩謹遵教誨。”

 “好,你且去吧。”

 四大家族的權勢根深蒂固,且又互相聯姻,他們不僅僅是四家。

 像王子騰門生眾多,賈政也是,賈雨村是賈政轉交王子騰舉薦的。

 他未來還有傅試、賴尚榮等門生。

 官場之間的關係網,很少有一個人、幾家什麼的。

 往往都是牽一髮而動全身,如同棋佈星羅蜘蛛網,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是否動本?

 是否彈劾?

 陳東生早就過了氣血衝動,一言不合就上奏摺的年紀。

 那種階段,一般是年輕的御史、給事中。

 當然,也有嫉惡如仇的人,他們不必顧及前途,寧願一死。

 陳東生年紀不小了,不再是血氣之勇的青年人。

 如今考慮得更多,他想,該怎樣寫對手才不會報復他。

 如果他奏摺一上,賈珍因此丟掉爵位,對他的名聲,固然是有好處的。

 關鍵是乾德皇帝的脾性,他知道一點。

 這位年輕的天子生猛、暴戾,只要人證、物證俱全,把握還是有的。

 最後一關,則是司禮監的戴權。

 戴權和九千歲魏忠賢一樣,或者說他們這種沒有男人能力的太監。

 唯一的慾望便是變態地攫取權力、金錢,廷臣越看低,他們越變本加厲。

 非要凌駕於外廷之上,像送禮這些,賈珍不過其中之一。

 要說他們關係多好,完全談不上,只要不涉及戴權本身。

 內閣票擬了,司禮監都會批紅呈上去。

 大楚的御史言官權力很大,哪怕是一個小小的巡城御史,也有風聞參奏之權。

 反之,如果是不經查實胡亂彈劾,言官罪加一等。

 所以陳東生吩咐兵馬司的人,查證賈珍這些情況多半屬實之後,才心思篤定。

 他往日在皇帝和同僚面前素有“忠直”之名。

 寧國府的土地兼併正好可以扯到陛下的新政上去.......

 考慮了方方面面,陳東生才引經據典,重新翻閱了四書五經、聖祖的《聖諭廣訓》。

 文采飛揚地寫了一篇奏摺,自己大為滿意。

 字裡行間,把賈珍說成了辜負天恩、藐視王法、強搶民女、仗勢欺人。

 虐待佃戶的十惡不赦之徒,而且都不帶一個髒字的。

 陳東生首先顧及的肯定是自己的名聲,內閣首輔黃淮是他會試座師。

 由黃淮出面,無論成與不成都沒事,可是他歷來不受重用。

 如此做,黃淮恐怕會反而認為他膽小怕事了,便打消這個計劃。

 至於賣賈琮人情,那是末等的原因了。

 賈琮現在沒有能夠讓他賣人情的程度。

 不過有多個未來關係的可能,聊勝於無。

 奏摺先呈通政司,通政使高文起是忠順親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