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林15 作品

第432章 法不責眾

【佔彪炯烈的目光掃視了一圈孫兒女們,大手一揮說:“好在我們的第三代趕上了好時候,他們是有機會的,他們是有希望的。我們還要慶幸這個國家和政黨有勇氣面對錯誤,有決心糾正錯誤。從大革命結束後撥亂反正到改革開放,三十年的斷層正在癒合彌補,我們的日子越過越好,我們的國家和民族越來越健康和富強。對於歷史的過錯和現在存在的問題,我們過去有勇氣面對將來也一樣有勇氣面對,沒有趟不過去的河,沒有爬不過去的山!”

佔彪的這一番話猶如醍醐灌頂,不僅將近日眾人熱議的話題做了一個完美的歸納與總結,更如同一盞明燈照亮了前方的道路。一時間,在場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之中,但僅僅數秒過後,人群便爆發出一陣掌聲和歡呼聲。

此時此刻,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激動與興奮之情,原本有些緊張壓抑的氣氛瞬間被歡聲笑語所取代。而就在這時,佔東東抓住時機,順勢高聲宣佈:“抗日班天府紀念聯歡活動正式開始!”他的聲音與他爺爺一樣鏗鏘有力,迴盪在整個山洞裡,為接下來的喜宴聯歡拉開帷幕。】

小樂聽成義讓他坦白承認很是不解,成義詳細講道:“不是說現行反革命嗎,我們這叫現行革命。什麼填表啊活動啊你都承認,但在情節裡面摻上日後核實和平反的伏筆根據。”

成義看小樂疑惑地看著自己,便詳細解釋道:“比如你就可以說填寫加入反動組織的登記表時,讓父親在外面放哨。”

小樂一愣,馬上醒悟道:“這招兒好,有點像玩遊戲呢。只是對不起我那死去多年的老爸,驚動了他。不過,讓他來保護一下兒子他會願意的。”

後來不但小樂因為父親早不在世的情節不真實撤了案,當時小樂還把這個經驗方法推廣開來。周圍的人紛紛開始坦白,“坦白”的關鍵情節中,有春天吃著‘心裡美’蘿蔔開會的,有夏天穿著軍大衣去接頭的,有正在密謀開會時已死的奶奶送茶的,沒有女兒帶女兒接頭的,未婚的說老婆一起加入的……讓更多的人推翻了結論輕易地平了反。

成義的“現行革命”行為幫了小樂以後,又如法炮製幫助了幹校裡的趙俊凱和寧海強。

五七幹校是大革命期間根據《五七指示》精神興辦的農場,是集中容納黨政機關幹部、科研文教部門的知識分子,對他們進行勞動改造、思想教育的地方。大批幹部、教師、專家、文藝工作者等知識分子“變相失業”,被下放到農村的五七幹校參加體力勞動,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其實就是“牛棚”的延伸,變相地勞動改造。

這類幹校一般選址在偏遠貧窮的農村。去幹校的人無論資歷深淺、品級大小,所有人都叫“五七戰士”。他們中間有機關幹部、大大小小的走資派、科技人員、大專院校教師、反動學術權威……連老弱病殘除外的政策也被置於不顧,統統攆進幹校。

他們不分年齡、性別,均按半軍隊化管理,編到劃定的連、排、班裡,由軍宣隊的軍人或工宣隊師傅管理。不準請假,不準通信,不準打電話,若有特殊情況需請假的,要層層報批。

他們的學習內容就是種田、挑糞、養豬、做飯、挑水、打井、蓋房等繁重的體力勞動。天天出工、收工,必須整隊呼口號,唱語錄歌。要“早請示、晚彙報”。

趙俊凱和寧海強這對難兄難弟,轉業後相約到了東北一個城市,一個官至車站站長,一個官至市文化局副局長,平時忙得總說見面難,這回被下放到同一所五七幹校,在這裡能天天見面讓他們百感交集。在被逼供承認自己是反動組織的時候,倆人互相鼓勵,打死鬥死也不承認。

那時有一個順口溜說“五一六,家家有;不是親,就是友。”趙俊凱的車站加上列車段、車輛段共有四千名職工,其中有一千五百人被打成“五一六”分子受到審查和關押,但竟然沒有一個人能說得出“五一六”是幹什麼的。

寧海強的文化局全部工作人員不到800人,抓出的“五一六分子”就有400多名。他妻子老家在上海寶山縣,共清出五千多名“有問題”的對象,造成40多人被逼自殺。妻子的全家都被打成“五一六分子”,說家裡開的麻將社是“五一六”的開會據點,身為村黨支部書記的岳父就是自殺者之一,成了自絕於人民自絕於黨的典型。而“舉報”他的是他平時最好的酒友。

讓趙俊凱和寧海強最痛心的就是告密行徑盛行,人心變質了,中國人傳統的孝悌忠信禮義廉恥全都在運動中被無情踐踏。一個人隨時會被包括親人、朋友在內的人出賣和誣陷。在這種情況下,互相提防,互相猜忌,人與人之間的不信任及冷漠達到了極限。要不是有重機槍的魂在他們心中,他們都不敢彼此信任。

佔彪和成義仍然是以外調的名義“提審”了這對難兄難弟。兩人一次次地面對粗俗、野蠻、辱罵沒有落淚,一次次地身臨刻薄人、戲耍人、侮辱人的鬥爭會沒有落淚,但在佔彪面前他們落淚了。

寧海強抹著淚說:“彪哥,再這樣下去我要挺不住了,這種折磨已經超出了我能承受的極限,說不定哪天我會崩潰

的。”

趙俊凱擤著鼻涕說:“海強,見到彪哥了,咱們應該高興才是。不許亂想,彪哥下過不許自殺令的!我要是有那一天,一定先把軍代表和那幾個左派打手都他媽的突突了,多抓幾個墊背的。”他雖然嘴上勸著寧海強,可聽得出,他也同樣有著寧海強的想法。

佔彪沉重地說:“不是這個樣子的,我們是被戲弄了,我們的國家和人民,都在被戲弄中。既然這是出戏,那就早晚要過去的,相信我,都20多年了,早晚會過去的。”

成義在旁接話道:“既然這是出戏,為什麼我們不能戲弄下他們?要我說,你們來個全盤承認,把這個幹校的人全都說成是五一六分子,這樣你們能解脫了,而上邊再笨也不可能相信所有人都是五一六。反正橫豎不讓我們好了,就和他們玩唄。”

趙俊凱和寧海強聽罷眼睛一亮,趙俊凱先明白過來:“全是就都不是了?!”

寧海強拍了下腦袋說:“也是,我看行。先把打人鬥人的那批人咬進來,然後把那些暫時沒隔離的人除軍代表以外都說成是五一六分子。看他咋辦。”

趙俊凱點頭道:“整五一六分子最重要的一環是交代何時填的登記表,我們把一連去挖水渠走的第二天說成是在操場填的表,只要一查那天不可能在操場就是假的。”

寧海強又接道:“我們把二連那次晚上集體看露天電影的時間,說成是集體在食堂宣誓加入五一六。哈,他奶奶的,玩不明白再說也不遲。”

佔彪走後不到一週,趙俊凱當知青的兒子對來尋找他的佔機和風雷說:“我爸捎話要我告訴你爸,計劃非常成功,他們都被放了出來,因為全乾校都‘黑’透了,用不著單獨關押了。最後是那個軍代表端著槍去抓他的副手。”

佔機聽罷放聲笑了起來:“這幫老傢伙,太狡猾了!人人認罪,法不責眾不說,明擺著就是假的,這樣一來全乾校的人都會沒事了。看著吧,以後還會有很多人謝謝你爸爸他們的。”

佔機這撥第二代機槍手最近一直在農村的知青點奔波,在遇到了困難時也嘗試著運用長輩的智慧來戰勝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