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一夢李/ 作品

第 314 章 番外一

  李/明夜正捧著馬克杯笑吟吟地圍觀,聞言“嗯”了一聲,又道:“這很正常。既然他重視妻子與後代,重視這個家庭,那麼女兒的出生就意味著他進入了另一個人生狀態,心境自然會有所變化。”

  “知道是知道,見到是見到啊。”靳一夢略一停頓,“徐少秋這小子跟我算是一起長大的吧,從沒見他這樣過。看到他現在這樣,我就忍不住會想……”他又頓住了。

  李/明夜何其瞭解他:“你曾經有機會過上的另一種人生?”

  “……嗯,差不多吧。”

  從小就認識的朋友,就像一面有點走形的鏡子。靳一夢注視徐少秋時,看到的並不僅僅是他的童年、少年、青年與將近中年,更是看到了自己的。當這一次,他凝視進徐少秋的眼底時,他看到的不再是那個身居高位、心狠手辣、素有決斷的朋友,而是一個世間再平凡不過的、深愛妻子與孩子的父親。於是他驟然意識到,徐少秋已經有些老了。這位老朋友已經步入了人生的秋季,一個金燦燦的、充滿喜悅的豐收季節,同時也是凋零的前奏。

  ——但他將會永遠年輕,直至再次死去。

  ——他的生命本質或許會繼續昇華,但他的人生已經停止於現在,永遠都不會再有下一階段了。

  “會後悔嗎?”李/明夜問道。

  靳一夢思考了一下:“不會。”他的語氣很平靜。

  “假如你重來一回,也一樣會走到今天?”

  “那肯定不會了。不是,這跟後不後悔是兩回事啊!要是現在的我做出的選擇還是跟之前都一樣,那不就是白多活了這麼多年嗎?現在我考慮事情跟以前比起來肯定會更周全,也不會那麼急躁,所以真要重來,做出的選擇肯定不一樣,但這並不意味著我會後悔。”靳一夢又想了想,笑了一下:“其實主要還是好奇,要是真有另一種人生,那會是啥樣的,不過那個人生裡就沒有你了。所以還是算了,就別重來了吧!現在這樣就挺好的。”

  “等你成就法相時,或是把《種神大/法》練到最後階段、觸及本真自我時,恐怕就不會有這份好奇了。到時你只會嫌人生太多,猶如四十一座建在流沙上的迷宮,每一座都全然不同,佈滿陷阱,而你必須同時穿過它。”李/明夜指的是她的二階段覺者試煉,彼時她同時經歷了四十一段全然不同的前世,其中甚至有猴子,“要是真到了那一天,而你又面/臨困境,請千萬記住一點:其他人生裡有沒有我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沒有你自己。因為只要還是你自己,那麼你終將再次遇到我。”

  “那肯定的啊,我煉/法相要是成功了,肯定還會跟你碰頭。”靳一夢笑道,“畢竟要是我煉/法相成功了,那我的人生就還沒走完呢,還得跟你一起繼續往前走啊。”

  “完全正確的答/案,”李/明夜撇撇嘴,“但一點都不浪漫。”她的說法要浪漫多了。

  “那我再想個新的?”

  “你可以從現在開始想,到時候再告訴我。我會記著這個,要是你竟敢忘了,那我饒不了你。”李/明夜笑道,“所以當你陷入困境時,切記還有必須要完成的事。你必須擊潰那些困境,重新回到自己的人生——因為只有這樣,你才能給我一個擁/抱,並在我的耳邊說出一個足夠浪漫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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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徐昭雲這等活潑好動的小朋友,長得又可愛,年紀才一歲多,其殺傷力堪稱無敵——尤其是對手是林以蘭。老太太連小奶狗都無法抗拒,自然敵不過徐昭雲的魅力,當場就又回去樓上,給原本準備好的紅包來了個超級加倍,差點給撐/破。要不是每一個紅包都是李/明夜親筆寫的定製款,老太太塞錢時捨不得,說不定真要撐/破了。

  徐少秋接紅包時,自然也注意到了今年的不同往常:“這字兒……”他忍不住摩挲那紅彤彤灑金面上的墨跡。紅包上/書兩列魏楷,氣象渾穆,筆力雄健,筆鋒如刀,曰“苦學酬身世,佳名播帝畿”。他想起進門時李/明夜說的話,“真是嫂/子寫的?”

  “怎麼,看著不像?”李/明夜笑問。她可不是隨便寫的,徐少秋今年確實會因圓/滿解決某事而“佳名播帝畿”,未來更是會因此而青雲直上。有鑑於此,她本想寫“好風憑藉力,送我上青雲”,一轉頭看見陰沉著臉刷新聞的靳一夢,想了想也就罷了。

  靳一夢此時正在廚房裡用小砂鍋煮奶茶,聞言插話:“這不廢話嗎,當然不像了。你這滿口英語的人,說中文有時候還忘詞,哪像是會寫毛筆字的。”一會兒要出門了,他打算煮點加蜂蜜的普洱奶茶,灌到保溫壺裡給李/明夜帶出去喝。

  “是這個理兒,您要寫英文就像了。我是不太懂欣賞,也就小時候臨過字帖,但照我看,您這寫的比帖子上都好。”徐少秋說著又去看林雯的紅包,發現果然跟自己不一樣。林雯的紅包上是兩列清雅婉約的簪花小楷,寫的是“桃之夭夭,有蕡其實”,徐昭雲的紅包上同樣用了簪花小楷,寫的是“天保定爾,俾爾戩穀”,寓意極好,有的放矢,明顯是花了心思的高定。

  徐少秋實在忍不住心生好奇,又問林以蘭要來了剩下的紅包,發現數量雖不少,質量卻明顯敷衍,楷書改行書不說,內容還都是些吉祥富貴、金玉滿堂、連年有餘一類的片湯吉祥話。這些紅包是給老太太準備的。靳一夢是沒啥親戚朋友,但老太太可是交遊廣闊,在老年大學還有不少關係好的同學,附近也有交往密切的鄰居,粗/粗一算也有二十來戶。難得靳一夢帶媳婦回家過年,老太太決定怎麼都不能虛度這個春節,總之要麼就朋友上/門,要麼就上朋友門,必定要挨家挨戶炫耀到位才行。

  “姥姥,這些紅包能給我幾個嗎?”林雯忍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趁靳李二人都在臥室裡穿大衣,悄悄開口問林以蘭要紅包了。徐少秋不懂字,但她是懂的,從小到大都當愛好練,一直練到現在,李/明夜——準確來說,是李/明夜爺爺的這手字她是真喜歡。www..m

  林以蘭自然無有不應:“哎,好好。”她便把紅包排在茶几上讓林雯挑。

  李/明夜當然是聽到了,但只笑了一下,沒有開口。靳一夢心知她是嫌麻煩,又一尋思,覺得這段時間估計有點忙,便也算了。卻聽見徐少秋也壓低聲音對林雯說:“你要是喜歡,回頭讓嫂/子再給你寫幾幅得了。人家紅包都有數的,你挑走了,回頭還得再買。”

  林雯說道:“我這不是怕麻煩人家嘛……”之後又是一陣嘀咕,覺得不好意思。

  春節期間,道路上冷冷清清。沒有諸多車輛穿行,京/城那寬敞平整又氣派的大馬路,罕見地露/出了本來面目,讓人幾乎恨不得橫著開。然而開到白雲觀附近,路上逐漸又熱鬧了起來,車來車往,人潮湧動。

  白雲觀歷/史悠久,本身就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古建之一,又是道/教全真派祖庭,在宗/教界地位崇高,因此有不少京/城民眾喜歡在春節期間過來上香祈福,以求新的一年萬事順遂——至少徐少秋家中長輩就有這個習慣。後來徐老/爺/子退休,一家之主換人,每年祈福的自然也跟著換了一個。其實徐少秋本人並不信這些,僅僅當這是一個“過節吃餃子”一樣的老傳統,每年過來打個卡罷了。

  白雲觀附近沒有高樓,建築外觀也大多從古而建,抬頭就能見到晴朗湛藍的天/宇。為迎新春,道旁掛滿了紅彤彤的小燈籠,雕樑畫棟的牌樓與那形如城門樓子的山門之間,更是拉起了一串串的小紅燈籠與小彩旗,映襯著藍天白雲,更覺鮮豔喜慶。山門外排著長隊,人流拐了九曲十八彎,把這不大的小廣/場塞得滿滿當當。

  人一多,停車位自然稀有。徐少秋轉悠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頓時如獲至寶,興/奮地就要往裡停。卻不料他這車略大,停車位偏小,更兼之此人極少親自開車,水平也略挫,竟然是停了三把都沒修進去。靳一夢見狀當然不能忍,直接就出口嘲諷,徐少秋表示不服你來,二人還真換了位置,理所當然的,靳一夢輕/松愉快地將車子一把嵌了進去。此時他若是閉嘴倒也罷了,但很顯然,以此人的秉性,是必不可能閉嘴的,於是二人立馬開吵。靳一夢陰陽徐少秋車技太臭,徐少秋則攻擊靳一夢泡茶磨蹭太耗時間,害得他們找不到車位。很快的,他們就吵到了靳一夢八歲那年,某次打群架遲到,害徐少秋、陳柏和其他人被另一夥人暴揍的陳年囧事……

  進白雲觀要買票,售票點的人也不少,於是大家分頭排隊。靳一夢和徐少秋一邊吵架一邊去買票,李/明夜、林雯以及徐昭雲小朋友排進場。不停鬥嘴的兩個男人離開之後,場面稍微有點冷,林雯望了一眼身旁的李/明夜,忍不住開口搭訕:“總算安靜了,他們兩個湊到一起真是夠吵的……還好少秋平時不這樣。”

  林雯說的是英語。“你說中文就行,我聽得懂。”李/明夜用標準流暢的中文說道,“夢哥平時也是說中文,我們各說各的,並不影響交流。只不過,既然現在在中/國,我還是入鄉隨俗比較好。”她平時說英語主要是個習慣,而且一些比較專/業的詞彙,她用中文不知道該怎麼說。當然,其實她用英語時也時常會出現“專/業詞彙改用高等盧恩魔文/銀河通用語/古高等精靈語”等問題,比如她每次發音“彩虹橋之術”時,用的都是正統的古阿斯加德語。好在他們有未知語言雙向翻譯,因此才不影響交流。

  “啊呀,您中文說得真好,就跟母語似的。”林雯有些驚喜,“我聽少秋說您是越南人?”

  李/明夜稍微回憶了一下自己在這個宇宙的背景:“是,不過我家很早就搬到英國了。”

  “難怪,我就聽您說話是英式發音。”林雯笑道,“我閒著沒事就喜歡追劇,您說話就跟英國電視劇裡差不多,我聽著就跟以前上學時候做英語聽力似的。您平時看劇嗎?像《是,大臣》,《神探夏洛克》這樣的。”她說劇名時又用了英語。

  《夏洛克2010》?2010年……李/明夜微微一笑:“抱歉,我平時不太看電視劇。”她心念微動,已經用戰術終端連上了當地網絡,開始查詢相關信息。同時她轉頭望向眼前的山門與排隊的人群,岔開話題道:“我一直以為中/國人都是無/神/論者,或自稱無/神/論者,實際信/仰共/產/黨。但這裡竟然有這麼多人……唔,參/拜這座寺/廟時,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地方嗎?”

  “啊,你大概是誤會了,我們不是在參/拜,這些人/大概也不是。”林雯想了想,問道:“嫂/子,你有什麼宗/教信/仰嗎?”

  這個分集劇情……“假如我有宗/教信/仰的話,吉米——”李/明夜說到這裡,意識到自己下意識採用了慣用的英語,遂換回中文,“……咳,抱歉。我是說,夢哥就不會邀請我參加你們今日的活動了。”她頓了頓,微微一笑,“其實我對宗/教很感興趣,只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始終信不起來。”

  “哦,那就沒事。其實你信不信教都無所謂,信教就甭上香了,主要是怕你自己心裡頭不舒服,不信的話您就隨意。”林雯熱心地講解道,“咱們來白雲觀主要就三件事,第一個呢是摸石猴兒。這道觀裡一共三個猴子浮雕,福祿壽嘛,摸它討個吉利,等會兒碰到了我提醒你,你就摸一下。第二個是砸錢眼兒,就是裡頭有個石橋,石橋底下沒水,橋洞裡掛著巨大一銅錢,銅錢的錢眼兒裡掛著一鈴鐺,等會兒遇到了,您就掏幾個鋼鏰出來往那個大銅錢上丟,砸中了銅錢是吉利,要是能砸中錢眼兒裡的鈴鐺,那就是大吉大利萬事如意了,要是砸不中那也沒事兒,讓少秋幫你砸,他丟鋼鏰丟得可準了。第三個事就是領福袋,福袋是不要錢的,就是一個小包,裡頭是一張福字和五色米,這福字是他們白雲觀裡的道長親手寫的,五色米就是五種不同顏色的穀物,咱們可以拿回家裡吃,煮進稀飯裡就行了,吃了保佑我們新的一年身/體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