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蠻生長》（116）影子武士

               　　武藏帶著十幾名親信，在一雙雙怒目注視下走出大樓，駕車駛離了醫院。</br>眾頭目說了些類似“祝老大早日康復！”之類的客套話，也都紛紛告辭離開了。</br>·</br>樓道安靜下來，徹也大口的呼吸，終於能放鬆了，雙腿有些微微打顫。</br>如此大陣仗，他還是第一次經歷，</br>這和少年們在街頭打群架完全不同，成年人的暴力，來得更加野蠻，更加不擇手段，</br>幫派分子用的，可不僅僅是拳頭，不會點到即止，一旦真的動手，就會釀成血案，不死不休。</br>·</br>“你剛才表現的很好，”陳一燈拍拍徹也的肩膀，讚許道；</br>“年紀輕輕，鎮得住如此場面，不愧是山上英雄的兒子。”</br>“其實……剛才我害怕極了，腿都差點兒哆嗦起來，險些露了怯……”</br>“多經歷幾次，會適應的，你有這個天賦。”</br>“別！”徹也連連擺手：“我可不想再來一次了！”</br>·</br>“那可由不得你，山上英雄的兒子，註定不會安逸度日的。</br>徹也，你要保持緊張狀態，絕對不可鬆懈，</br>幫會的叛徒還沒被揪出來，極真組那邊還在施壓，</br>像現在這樣外憂內患的狀況，短時間內不會有所改善的。”</br>·</br>“燈叔，我有些擔心，剛才的謊話太牽強了，被戳穿了怎麼辦……</br>“放心，我已派人找過醫生護士，給他們足夠厚的紅包，外加言語威脅。</br>胡蘿蔔加大棒，這招永遠管用~</br>必須嚴密封鎖病房的消息，好好圓這個謊。</br>一旦有人知道你父親的真實境況，知道他沒有意識，且還未脫離生命危險，</br>群龍無首的幫會立刻就會陷入動盪，某些野心家就會行動了。</br>徹也，你看過電影《影子武士》麼，大導演黑澤明拍的那個。”</br>·</br>“看過。”</br>“電影裡，甲斐國國主武田信玄死後，</br>眾家臣秘不發喪，安排了一個長相酷似信玄的替身，</br>這個模仿者被稱為影子武士，</br>家臣讓影子武士騎著信玄的戰馬，穿戴信玄的鎧甲，坐鎮軍中，不動如山。</br>敵軍斥候看到如此場景，便認定信玄還在世，</br>此舉震懾住了虎視眈眈的織田、德川、上杉等豪強勢力，為武田家爭取到了寶貴3年的時間。</br>至於武田勝賴廢掉影子武士，違背家訓貿然出擊，致使武田家滅亡，那都是後話了，</br>我們只需效仿前者即可。”</br>·</br>徹也抬起胳膊，攤開手掌，看著自己的掌紋：</br>“我就是……山上家族的影子武士……”</br>燈叔點頭：“為穩定幫派軍心，這樣做是最優解。”</br>“所以，我要一直撒謊麼。”</br>“其實，現在的情況還沒那麼糟，你老爹還有救，我是絕對忠於他的。</br>如果，我是說如果，某次手術，你老爹沒能頂住，過世了，</br>我會不顧一切反對，把徹也你推上王座的，到時候，免不了一番廝殺。”</br>·</br>山上徹也想象著那恐怖的場面，不禁汗毛倒豎；</br>“真羨慕老爹，有燈叔這樣不離不棄的好兄弟……”</br>“咱倆別待在這裡了，藥水的味道很難聞，我的人會守衛整個樓層，儘可以放心，</br>你餓了麼，徹也？”</br>“不想吃東西，心裡很亂。”</br>“走，找個清靜地方，咱爺倆抽幾根兒，壓壓驚~”</br>“去樓頂吧。”</br>·</br>新札幌開發區第三醫院，住院樓樓頂有個巨大的平臺，可以同時停放五架急救直升機。</br>山上徹也坐在平臺邊緣，叼著一顆萬寶路香菸，雙腿鐺廊在空中，</br>陳一燈若頭站在他身後，兩人都朝著霓虹閃爍的市區眺望，梳理起最近發生的一切：</br>“怪不得兩大集團都來爭奪開發區，區位優勢太大了，吃足了新札幌殖民地的資源，發展起來前途不可限量。”</br>“如此富庶的大都市，企業戰士和傭兵都不方便下場，於是乎，兩邊都找黑道當代理人。”</br>“櫻花株式會社找了極真組，三菱株式會社找了咱們山王會。”</br>“所以，山王會和極真組，都在為大企業的利益而拼命，</br>像兩隻憤怒的鬥犬，互相撕咬。”</br>“沒辦法，這年頭，一切向錢看。”</br>·</br>兩人沉默良久，享受著夜風吹拂。</br>徹也撣掉一截菸灰，說道：</br>“今晚，您也看到武藏有多猖狂了，那傢伙就是叛徒吧。”</br>“說不準，但希望是。”燈叔聳聳肩：</br>“那樣的話，就可以名正言順地除掉他了。”</br>徹也擔憂地說道：“武藏因為幹掉檢察官，立下大功，得到總會長的看重，怕是不好動他。”</br>“不必擔憂~”燈叔笑道：</br>“山王會總會那邊，也是一樣的爾虞我詐，並非鐵板一塊，</br>沒準兒哪天，總會長高柳俊輔老爺子，就得被他所謂的拜把子兄弟暗算，</br>喝著酒，看著戲，突然一刀就給‘咔嚓’了。”</br>說著，燈叔比了個抹脖子的姿勢。</br>“哎……”</br>徹也嘆了口氣。</br>“小子，看你的表情，好像很失落啊。”</br>“山王會……和我小時候，想象的不一樣。”</br>“怎麼不一樣了。”</br>“說好的一輩子好哥們兒，好兄弟……</br>燒黃紙，拜把子、往酒杯裡滴血，一飲而盡……</br>說過的話，立過的誓，都特麼跟放p似的！</br>轉頭就往兄弟的心口上捅刀子！”</br>燈叔拍拍他的肩膀：“美好的期待，被砸得粉碎，很不好受吧。”</br>“嗯……”</br>“不擇手段、爭權奪利，這才是黑道的真面目，</br>所謂的哥們兒義氣，俠義精神，只能在武俠片裡找到。”</br>徹也不甘心地說道：“可是，在黑瀨，除了極少數人，大家都很講義氣的！願意為哥們兒弟兄兩肋插刀！”</br>燈叔笑道：“走出校門，到了社會，就完全不一樣了，是吧。”</br>“額……的確……”</br>“社會是個大染缸，有時候，你不得不弄髒自己。</br>很抱歉啊，徹也，讓你撒謊了，讓你做了不情願的事。”</br>“我懂……</br>您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我，為了幫會，</br>我願意當這個‘影子武士’，代替老爹下命令！承擔起幫會老大的責任！”</br>“很好，很有精神！”燈叔讚道，</br>他抽了最後一口，踩滅了菸頭：</br>“像我這樣老派的黑道啊，傻乎乎的，還擱那兒講義氣，重情分、守規矩呢，</br>已經老掉牙啦！過時啦！</br>現如今的黑道啊，只有武藏那樣兇狠殘暴、沒底限的傢伙才吃香~</br>如今的局勢，不能再默守陳規，</br>武藏兇狠，不講武德，你就比他兇狠十倍，</br>當你成為了危險本身，那麼危險的，就是你的對手了。”</br>山上徹也微微點頭，隨手扔掉燃燒的香菸，</br>看著那點火光，</br>消失在漆黑夜幕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