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公子 作品

【四十五】黑夜探尋

    江呈佳道:“江夏離汝陽不遠,假設付博要抓我們,也是輕而易舉之事。他此刻盤踞汝陽作為最後的救命稻草,定是想要手中把柄更牢固一些。以我們為人質,確實是最佳人選。縱然我與大王多年不和,但聯想大夏覆滅、水閣傾力相助之事,付博定是以為我們夫妻是在演戲。”

    她頓了一頓,話鋒一轉,也開始疑惑起來:“不過付博是如何得知我身在江夏的消息?這一點倒是很奇怪。我自冀州出行,消息必是瞞得密不透風的,怎會被人察覺?”

    江呈佳考量許久,忽然記起一件事,片刻憂慮後,不由覺得細思極恐。她道:“或許我們中計了。周源末果真是滿腹心機,千防萬防,還是沒能防住他的陰險狡詐。”

    燕春娘亦是聰慧之人,聽著女郎的口吻以及話語,只怔愣了一下便反應了過來:“姑娘難道是覺得新野設伏,是周源末故意透露給我們的?”

    江呈佳嗯了一聲,繼續道:“恐怕他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我們從新野繞路離開,奔赴更遠的江夏。付博這邊,沒準也是他透去的消息。他想利用付博之手,以我要挾大王。”

    燕春娘雖然已經想到此事,卻還是覺得驚詫,心口不由得一陣寒顫:“他竟步步為營,如此輕易的將我們逼入了絕境?”

    江呈佳冷笑一聲道:“此人心計城府之深,我早就有所見識。怪只怪我明明發覺了怪異之處,卻沒有細想。”

    她無可奈何的嘆了一聲,有些愧疚道:“倒是連累了你們,與我一同被抓了進來。”

    燕春娘搖頭道:“姑娘別這麼說。我們是心甘情願跟上來的,雖不知會發生這種事情,卻也算與姑娘你共甘苦了。”

    寂靜的黑夜中,忽然傳來一記細微的斷裂聲。燕春娘費盡力氣磨斷了手上綁著的繩子,當即低聲高興道:“姑娘!我們有救了。”

    雙手即刻間獲得自由,燕春娘迅速扯開綁在自己身上的繩子,靠著聲音的方向辨著,朝江呈佳摸索著爬了過去,替她解開了繩子,遂即又依次替小翠與季雀解開。

    江呈佳稍稍鬆了口氣,從草垛上微微起身,小心翼翼的在一片漆黑之中探尋著,在邊緣處摸到了營帳長簾的一處缺口。

    她小心翼翼的掀開朝外看去,篝火的光芒朝她身上照來。她已適應黑暗,突入的光亮讓她生出一絲不適來。她揉了揉雙眼,才勉強適應。

    江呈佳打量著她們營帳外的環境,很快確定了自己的猜測。她們四人確實是被付博所綁,此刻或許正身處於汝陽城中。她輕手輕腳的挪著身子,放下簾帳,轉身挪回了草垛之中。

    燕春娘小聲問道:“姑娘,如何?可正是我們猜測的那般?”

    江呈佳答道:“是。”

    她伸出手,握住女郎們冰冷的掌心,輕輕捏了一下說道:“別擔心。我一定能帶你們出去。我看了一眼,我們所在的營帳,周圍兵將的把守並沒有很多。你們在這裡等著,我且先去瞧一眼。”

    燕春娘急急忙忙將她拉住,緊張道:“姑娘難道要一個人去?外面太危險。還是奴婢陪著姑娘一同前往探路吧?”

    江呈佳卻按住她的肩膀,認真說道:“春娘,你聽我說兩個人反而更不方便。我只是出去探路,很快便會回來。你放心,我還沒有親眼看著九州恢復從前的樣貌,不會讓自己有事的。”

    燕春娘只好道:“好罷。那姑娘一定要小心些。”

    安撫住了三位女郎,江呈佳便轉身悄無聲息的掀開簾帳,避開巡兵的探查,一路向前行去。

    燕春娘三人等在營帳之中,只覺得心驚膽戰。季雀與小翠緊緊我這雙手,害怕道:“王妃這一去,萬一出什麼事怎麼辦?”

    燕春娘立即斥責道:“不許胡說,王妃一定能平安回來。若她真的有事,我即便拼上性命,也必要傾力相保。”

    小翠與季雀也隨之說道:“不僅春姐姐這樣想,我們也是。”

    三人相互守著,等待著女郎歸來。

    不出一盞茶的時間,江呈佳便不聲不響的潛了回來。燕春娘聽到動靜,立即追著她的方向問道:“姑娘?怎麼樣?外面如何?我們可有逃走的機會?”

    江呈佳面色沉凝,倚在稻草堆上說道:“付博幾乎將大批人馬都安排在了軍營,看來對我們很是看重。恐怕我們難以突圍逃離。”

    小翠聽見女郎這麼說,不禁皺起五官、惴惴不安道:“那我們該怎麼辦?”

    江呈佳深思片刻,眉間堆成了溝壑:“唯今之計,除了自保之外,我們還需想辦法通知外面的人。燭影定然已經發現我們失蹤了。汝陽城內,應當也有水閣的人,若是能找到他們,或許就有辦法告知燭影我們在這裡。”

    燕春娘道:“提及此事,奴婢倒是知道一個人。閣主您還記得麼?拂風當年在汝陽時,曾救過一名俠盜,名喚曾泉。此人後來被房四叔留了下來,作為汝陽城的內應。

    只是,此城一直風平浪靜,並未有什麼大事發生,曾泉便漸漸做了暗線,除了必要的案卷記錄外,他基本不參與千機處任何探查行動。我四處遊歷時,曾在汝陽住過一段時間,受此人照拂,恰巧有些交情。姑娘若是相信我,不如就讓我試著聯繫一下他?”

    江呈佳一臉憂慮道:“你既然與此城的領主相熟,由你來聯繫也是正常。可是你要怎麼聯繫他?我們如今身在軍營,周圍有重兵把守,怎麼將消息遞出去?”

    燕春娘握住她的手,一臉認真的說道:“姑娘,你忘了?這裡既然是付營。那麼付仲文也必然在此。我可以通過他”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江呈佳便嚴詞厲色的打斷道:“不行!這絕對不行!我是不會再讓你去見付仲文的。什麼辦法都可以,唯獨這個辦法不行。我們身在信都時,你奉我之命在他身邊潛伏了數年探聽消息,又在付氏起兵之時突然從他身邊消失。

    付仲文只怕早就猜透了你當年到底為何要與他重修舊好,如今再放你去見他那便相當於將你送入深淵!那我寧願在此等著兄長與大王帶兵前來救援。”

    “姑娘!王妃”燕春娘急匆匆喚道,“我不會有事的。就算我與他再無緣分,他也不會對我怎麼樣的”

    江呈佳堅決反對道:“不行絕對不行。我不同意,你已經背叛了他。像付仲文那樣的人,怎麼可能在容許一個叛徒繼續利用他?這事,你說什麼都不行!”

    她態度激烈,不容燕春娘任何辯駁。忽然,江呈佳覺得後頸處猛地傳來一陣劇痛,當即令她眼前發黑暈眩起來。她甚至來不及反應,便昏昏沉沉的暈了過去,倒在草垛之上沒了聲響。

    小翠與季雀嚇壞了,相互抱團坐在一起,盯著黑暗中燕春孃的身影輪廓,恐慌害怕道:“春姐姐,你這是做什麼?”

    燕春娘嘆了口氣道:“王妃性子實在太倔。我若不這樣做,怎麼能找人前來相救?”

    小翠遲疑一下,猶猶豫豫的問道:“春姐姐真的要去找那位付郎君麼?”

    燕春娘道:“只有這個辦法,難不成要讓王妃操心麼?她的身子如今已是不得勞累了。”

    小翠還想勸,卻被季雀攔住道:“你就讓春姐姐去吧,莫說這樣多。”

    燕春娘低眸淺笑一聲,遂即伸出手來在兩個小丫頭的腦袋上揉了揉,疼愛道:“乖乖在這裡等著,照顧好王妃,我去去便回。”

    小丫頭們點點頭,乖巧的說道:“春姐姐,王妃很看重你,定然不希望你有事。你一定要小心。”

    燕春娘未應答,轉身朝帳外離去。她走得十分迅速,沒有半點猶豫和遲疑。

    她這一去,倒是極其利落,彷彿完全不在乎結果到底如何,也正是如此這般的果斷決絕令這個嬌豔如菟絲花的女郎在汝陽城內,徹底斷送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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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呈佳再次醒來時,已是五日後。她的身體太過虛弱,根本禁不得顛簸路途,本就積勞過重,因此燕春孃的那一記掌風使得她渾身疲乏被釋放了出來,昏厥之後便一睡不醒,足足睡了五日才漸漸甦醒。

    她剛睜眼時,只覺得面前的燭燈晃眼,暈眩了好一陣才緩過來。她稍稍挪動了一下身子,便發覺身邊似乎有人正壓著她的被褥,於是低眸瞥去目光,竟發現寧南憂守在她的床邊,似是十分疲倦,此刻已然沉沉睡了過去。

    她有些驚訝,只記得自己似乎應該在汝陽城內的付氏軍營中,寧南憂怎會突然出現在她身邊?她未想明白,捂著發暈的額頭,努力撐著軟綿的身子坐起來,還沒徹底緩過精神時,便聽見外面傳來一記吱呀聲,似乎有人推開了她所在的這間屋舍的大門。

    江呈佳低頭皺著眉頭,反應了許久,便聞耳邊響起一聲呼喚:“姑娘?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