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陸子宴一口氣燃了兩隻紅燭,回身看了她一眼,又自顧自走到桌案旁,坐了下來。

他指腹在桌面上輕輕敲了兩下,方才開口道:“剛剛是我不對,不管你信不信,我沒想傷害你。”

這話他自己說出來都覺得蒼白無力,謝晚凝更是竇自冷笑。

她的唇舌這會兒還是麻的。

或許對他來說,‘沒有傷害’,是沒有扒光她的衣服,行姦淫逼迫之事。

陸子宴也想到了這兒。

他扯了扯唇角,帶動方才被她咬破的傷口,略微頓了下,道:“那個夢裡,我一直跟隨在你身邊,知道你對我的許多誤解。”

他抬手為自己斟了杯茶,勉強平復了情緒,繼續道,“我再為自己解釋一句,從始至終我都將你視作自己的妻子,不曾有過半分輕慢之心,你別冤枉我拿你當做洩慾的姬妾取樂。”

說著,他抬眸看向窗邊的人,語氣古怪道:“誰家對拿來取樂的姬妾……”

“住嘴!”謝晚凝聽不得他再提那些荒唐的床笫之事。

陸子宴依言止住了話頭,他瞧出她瀕臨崩潰的情緒,確實不敢惹她。

只是心裡對自己被冤枉,到底還是有些委屈,便又小聲為自己辯解了一句,“明明一直都只有我伺候你的份……”

在她冰涼的視線下,他沒再說下去。

又相顧無言,安靜了會兒,他指了指對面的座椅,“你站在那兒累不累,坐會兒吧?”

謝晚凝理也沒理。

對他這個油鹽不進的勁,她已經看的透透的。

不管她說的多絕情,他都能做到四兩撥千斤,只要他不願意放手,她就註定要被他痴纏一輩子。

他才不會管她的想法,她的意願,他只顧自己的感受。

這樣一個男人,她居然足足愛了一輩子。

陸子宴不知道自己已經讓心上人再一次失望,見她一動不動還站在窗口,眉頭微蹙道:“你不願過來也行,那你換個位置待,那兒風大的很。”

夜間秋風愈發的涼,透過沒有閉攏的窗扇吹拂進來,謝晚凝感覺到自己的後背被寒風席捲,確實有些冷。

前世纏綿病榻渾身無力之態還近在眼前,她十分珍惜現在康健的身體,不是走到絕境,誰也不會願意跟自己過不去。

女孩略微遲疑幾息,往旁邊小心的挪了挪。

那侷促不安之狀,讓陸子宴又憐又苦。

他恨不得將人抱過來,暖暖她的身子,可他不太敢。

她把話說的那樣狠絕,他分不清裡面有幾分真心,幾分氣話。

但陸子宴很明白,他確實需要給她一個交代。

不能讓她一口氣就這樣梗著。

一個合格的將領,不打無準備的仗,只是面對她,他從來也做不到遊刃有餘,做不到心無旁騖步步為營,只需她一個厭惡的眼神,他便潰不成軍,理智全無。

陸子宴心頭苦笑,他捏了捏自己的鼻骨,徐徐開口,“你說你喜歡同裴鈺清相處,我能理解,是我不夠寬柔,對你不夠體貼,叫你遇到一絲半點的溫情,便被打動,這不怪你。”

怪的是那個病秧子。

“但是晚晚,我方才同你說的都是實話,只要我還活著,我就無法眼睜睜看著你同其他男人親密,遑論是成為夫妻,同床共枕。”

“這是我自己過於執拗,心魔自縛,”他道:“可我沒有辦法,若是可以,我也不會想活成一個這樣的瘋子,只要我活著,我就離不開你,放不下你,只想要你。”

這人有多瘋,她已經瞭解了個透徹。

再聽到這樣的話,謝晚凝面色已經古井無波。

她輕輕啟唇,“你想如何?”

把她困在這裡,逼迫她和離?

還是去尋裴鈺清的晦氣?

最壞也不過是被他在這裡,在這個房間,奪去清白。

她不怕。

大不了魚死網破,她當自己沒活過。

她眼裡燃起幽暗的火光,陸子宴看的很清楚,他呼吸微滯,道,“是你想如何,晚晚,選擇權在你手裡。”

“我做錯了許多錯事,也付出了慘痛代價,究根結底,你說的沒錯,是我對不起你,我欠你的,但是,再罪大惡極的犯人,也該有個正式的判刑。”

言至此處,他抬了抬下巴,問:“你預備給我判什麼樣的刑罰?”

聞言,謝晚凝幾乎下意識道:“死刑,你去死。”

陸子宴神情不變,緩緩頷首,“你說的對,我欠爾晴一條命,我該賠給你。”

他拉開一個暗格,從裡面取出一把匕首,丟在桌上,朝著她微微一笑,“晚晚,過來取吧。”

謝晚凝立在原地,一動不動,是半點也不信。

“你做好了選擇就過來,”

陸子宴垂下眼不再看她,道:“我愛你是真,世上再也不會有人比我更愛你,你把這當做是我這個瘋子最後的良心發現好了。”

他淡淡道:“我提醒你,這是你唯一一次能擺脫我的機會。”

“現在過來拿起這把匕首殺了我,你這輩子就自由了,你可以重新開始不一樣的人生,不會再有我這樣噁心的男人肖想你,”

說到這裡,他似乎想到了什麼,低笑了聲,“你確實瞭解我,對你,我的確無時無刻不在發情。”

桌上的那把匕首,謝晚凝認識,她甚至有一把一模一樣的。

十四歲時,她的雪盲症好了,陸子宴才趕回來,當時她滿世界想找出那位彈琴哄她的秀才,他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若是平常,她肯定得先顧著未婚夫的感受,可那回,她卻少有的不肯退讓,非要把人找出來。

陸子宴氣的許久沒有同她說話,她也不管。

結果,她一邊沒找到人,另外一邊還跟未婚夫鬧了大別扭。

當時臨近年關,兩家互送年禮,陸家下了幾個帖子,她都沒好意思上他家的大門。

最後,還是陸子宴主動來謝家找她,他沒有重提前事,只是給了她一把匕首,說是送她的新年禮物。

他們重歸於好,誰也沒有提及那位讓他們鬧彆扭的不知名秀才。

那也是謝晚凝記憶裡,陸子宴少有的服軟。

只是沒想到,原來那把匕首,竟然是一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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