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生辰7
她也早已將自己當成了女帝,就像玩遊戲,主控就是她自己,此姜青姝就是彼姜青姝,滿朝文武、黎民百姓最隆重的方式為她慶祝完了這個生辰,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但阿奚,認真地對她說:“姜青姝,生辰快樂。”
不是陛下。
也不是七娘。
是她自己。
女帝熱熱鬧鬧地過完了生日,但她的生日卻沒有過完。
哪有人大著膽子連名帶姓地喊她,祝她生日快樂的?
姜青姝抿著唇笑了一下,眸底隱約有水光閃爍,只是一剎那便努力平復下來,她仰起臉眨了眨眼睛,唇角揚起的笑容卻更加驚喜燦爛。
“阿奚,謝謝你,朕……我……很喜歡。”
她很喜歡。
少年心裡很忐忑,怕他的心上人不喜歡,怕他做錯了糕點,但看到她笑得開心,這樣的開心,連他都是
值得,那就夠了。
正如他喜歡她,也是因為她值得,從一開始他就沒有奢求過結果,但也許,沒有結果,就是最好的結果。
就像他看似一點也不認真地寫了一封信,實則字字皆是生平所渴望,他寫,想和她下輩子做一對燕子,因為這輩子大概是不行了。
如果以後他過生日的時候,她也能給他寫信,一年一封,遙寄思念,那便也值得。
張瑾得知弟弟要離開時,是女帝生辰的當夜。
宮宴散去後,他知道阿奚今夜或許又要留下來陪陛下,便沒有等他便先回了府,周管家卻急匆匆而來,悄悄告訴他,小郎君已經收拾好了行李。
“什麼?”他皺眉。
周管家便帶他去看。
其實那少年也沒什麼行禮,除了衣物盤纏,便只剩一隻兔子面具,一把劍。
他要走了。
如他出現時那般瀟灑突然,他走也要走得乾脆利落。
張瑾看到時,怔了許久。
以他對阿奚的瞭解,忽然就明白了。
怪不得這一個月來,這少年明知道女帝要納新人,明知道自己的存在格格不入,明知道他不贊同他留在宮中,卻這樣一意孤行地留了下來。
怪不得那夜,阿奚選擇回去找她時,對他說的是“阿兄,如果我今晚走了,我一定會後悔的”。
他從來不會給任何人添麻煩,尤其是這世上最在乎的兩個人。
他早就做好了打算。
遲遲不走,只是為了陪心上人過完生辰。
張瑾靜靜地看著那行李,忽然不知心裡是何滋味,他這世上最親的弟弟回來又要走了,是為了一個他不能宣之於口的姑娘,不管這些日子有多覺得他魯莽、衝動,但這終究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那孩子,很小的時候就極為聽話懂事,張瑾十五歲那年,才四五歲的小男孩要被送走,那時的小阿奚還很懵懂,不知道“離開”是什麼意思,以為兄長是不要他了。
可他沒有哭,也沒有鬧。
過得窮苦的孩子,從小就早熟懂事,明明都要被兄長拋棄了,還特意鑽到床底下,把自己珍藏的一堆“寶貝”拿出來給他——是偷偷藏著的糖。
就像是在交代遺物般,小阿奚用一雙烏溜溜的眸子,巴巴地望著他。
“阿兄……要保重。”
當時的少年簡直要落淚。
他當時的心,還是仁慈而柔軟的,只是後來在你死我活地廝殺下變得堅硬如鐵,就算對著親弟弟也不再笑得出來。
論情理,他並不欠阿奚什麼,可張瑾總覺得,是不是因為自小被“拋棄”的緣故,阿奚才總是過分獨立懂事,那麼怕給人添麻煩。
張瑾站在雪中,靜靜地站了大半宿。
直到張瑜從皇宮回來。
他看到兄長站在自己住處門口,不必再問,就已經明白了什麼,說起來,張瑜這些年總是很愧疚,兄長為他捨棄了那麼多,他卻什麼都沒法為兄長做。
甚至,他的存在讓兄長為難了。
兄弟二人相對著沉默,誰也沒有主動開口。
張瑜睫毛落了落,沉默地從張瑾身側擦肩而過,門板發出“吱呀”一聲。
“一定要走麼。”
一片寂靜中,張瑾突然開口。
“嗯。”
“你若……實在捨不得,留下來也無妨。”張瑾說。
他會堵住其他人的嘴。
少年卻搖了搖頭,走到桌邊,指尖撫摸著上面放著的小兔子面具,突然輕聲問:“阿兄,你是不是喜歡七娘?”
“……”
此話一出,張瑾瞳孔一縮,猛地回頭。
“你說什麼?!”
他嗓音驟揚。
張瑜卻抬起了那個小兔子面具,輕輕覆在自己的臉上,只露出一雙剔透又漂亮的眼睛。
這樣,兄長就看不到他臉上的不捨和難過。
他說:“阿兄這麼激動,大概就是承認了,上次阿兄抱七娘時反應很奇怪,那時我就懷疑了。”
“其實在那以前,我還不知道七娘是誰時,就有人暗中告訴過我,說阿兄你和七娘發生過什麼。”
只是,當時他一點也不信。
即使他不信,他也會選擇離開,這本就無關其他。只是那夜七娘撲入兄長懷裡後,他目睹兄長反應異常,才又開始懷疑了。
其實。
這樣也好……
阿兄喜歡七娘,這樣阿兄就不會在他不在的時候,傷害七娘了。
他也可以放心地走。
“阿兄。”少年的嗓音忽然有些哽咽,強忍著傷心道:“如果你喜歡她,以後能不能像對我一樣對她好……就把七娘當成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