匂宮出夢 作品

150,終點


                 隨著拿破崙皇帝的靈柩進入巴黎,那些精心準備的、圍繞著他的悼念活動也隨之進入到了高潮。

  在靈柩前往榮軍院的路線上,數不清的人擠在一起,男女老幼都在人群極小的縫隙當中翹首以盼。不過,雖然人群互相擁擠,但是卻極少有推搡和糾紛發生,一方面這是因為密集的警察和軍人到處在站崗維持秩序,但另一方面,這也是因為那種莊嚴肅穆而又哀痛惋惜的情緒主宰了人群,讓人們沒有興趣再互相爭鬥和爭吵。

  騎在戰馬的艾格隆,在身邊陸軍大臣蘇爾特元帥的陪伴下,尾隨在裝載靈柩緩緩前行的炮車之後,親眼見證著自己一手打造的盛大儀式。

  效果是絕佳的,而且恐怕也是空前絕後的

  他深信,未來的帝國皇帝們(包括他自己的)的葬禮,也不可能再比這一次更加隆重了。

  不僅僅是因為預算所限,不能這樣搞排場,更重要的原因是,沒有哪個後輩能夠再如同他們的先祖一樣,以自己跌宕起伏的一生、以自己讓人永世難忘的赫赫功業,得到民眾如此自發的哀痛和共鳴。

  他的失敗恰恰成就了他的偉大,讓人忘記了他在皇位上的窮兵黷武、忘記了他竭盡全力徵兵的暴政,忘記了他幾乎無孔不入的獨裁鐵腕,讓人們只為皇帝的隕落感到惋惜和同情。

  就在萬眾的矚目下,隆隆的炮車帶著靈柩來到了戰神廣場。

  這個廣場並不大,但是它早已經永載史冊,因為大革命就是在這裡發生急劇轉折的——1791年7月17日,當時激進的革命民眾聚集此地,要求審判國王、廢除君主制、建立共和國。當時擔任國民自衛軍司令的拉法耶特侯爵率領國民自衛軍驅趕集會群眾,並下令向拒絕離開的群眾開槍,逮捕“混在暴民中的刺客”。群眾驚慌逃散,有50個平民被打死,史稱戰神廣場屠殺事件。

  這個行動,徹底激化了革命派內部立憲派和共和派之間的矛盾,讓拉法耶特名聲掃地,也讓國王陷入到了更加岌岌可危的境地,從那時候開始,國王的廢黜、斷頭臺的魔影似乎就成為了必然。

  而今天,這個廣場已經裝飾一新,到處都裝扮著黑紗,再也看不到當年的肅殺。

  更讓人唏噓的是,當年的主角——拉法耶特侯爵,此時正以國民議會議員的身份,和其他議員同僚們一起,一起迎接皇帝的到來。

  從那一起屠殺事件算起,時光已經過去了40年,當年那個英姿勃發的青年侯爵和革命領袖,如今已經垂垂老矣,兩鬢斑白。

  和身體一起老去的,是他曾經的理想主義——在親眼見證了那些摧毀了王國和舊制度的腥風血雨之後,他已經再也無法認同自己曾經擁護的理想主義了,他不再激進,也不再鼓吹劇烈的變革,轉而支持秩序和溫和的君主立憲制民主。…。。

  拿破崙皇帝對他確實有恩,因為在1792年,為了躲避越來越危險的政治環境,免於成為革命的犧牲品,當時擔任前線將領的他,選擇拋下軍隊帶著幾個親信一起逃離,前往美國,然而在中途他被奧地利軍隊俘虜,從此淪為階下囚,直到1797年之後,因為拿破崙在意大利擊敗了奧地利人,所以才在戰後條約當中讓奧地利人將他釋放。

  獲釋之後他在漢堡、荷蘭等地逗留了一段時間,於1799年霧月政變之後才回到法國。拿破崙給他退休將軍的年金,使他得以經營家族原本的產業,平靜地度過了拿破崙皇帝十幾年的統治時期,並未再涉足政治。

  再後來,到了1815年拿破崙皇帝重新復辟,他選擇參加了國民議會成為副議長,然而滑鐵盧戰敗之後,他看到形勢已經對法國極度不利,卻又支持廢黜掉拿破崙的皇位,讓法國不再接受波拿巴家族的統治。

  正因為他這一年的所作所為,他成了拿破崙皇帝在荒島上到死都念叨的四大叛徒之一。

  “在法蘭西仍物力豐盈的時候,遭到了兩次不幸的入侵,其後果應歸咎於馬爾蒙,奧熱羅,塔列朗和拉法耶特的背叛。我寬恕他們——願法蘭西的後代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