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賃屋


                 薛釗一抖手,黑索收回,那夜遊神被黑索帶得原地轉了半晌才停下。

  “滾回去讓報知城隍!三日之內不將此事公之於眾,我必去城隍廟責問!”

  夜遊神唯唯諾諾應下,拱手後退,幾步就沒了蹤影。

  香奴愕然:“就這麼放了?”

  “不然呢?”薛釗笑問。

  此番遇見了妖物作祟,不想背後牽扯出了城隍手下陰兵。這世上既然有城隍,那天庭、地府還是傳聞嗎?

  若真是‘舉頭三尺有神明’,那他一言一行豈不是都落在神明眼中?如此,打殺了陰兵,也不知是不是犯了天條。

  顧忌之下,薛釗才將金甲侍衛收押,又放了夜遊神去報信。不論城隍是否牽扯其中,這樣做薛釗既佔著理,又有迴旋餘地。

  連鬥兩場,丹田氣海內真炁見底,薛釗難得的有些疲乏。

  他卻不敢休憩,尋了個地方徑直盤膝趺坐,靜氣凝神。張口吐納,合著古怪的節奏,心窩下降、氣貫丹田。

  而後真炁自丹田下行,循小腹,抵臍下四寸中極穴,經會陰,過穀道至尾閭,沿夾脊棘突中上行,達頭頂百會穴,再下顏面,過喉,由胸腹正中線入丹田中。

  一口濁氣吐出,內中一絲氤氳於口鼻處略略徘徊,復又從口鼻吞入。

  香奴收回攀在桌案上的雙爪,乖巧的爬過來臥在薛釗膝上,張口吐出一枚黃色妖丹來。那妖丹靈動,與那透明氤氳略略沾染,又被其收入腹中,轉眼間香奴便滿足地眯起了眼睛。

  香奴不知旁的修士如何修行,只知道跟著道士修行有好處。每次道士吐納修行,香奴都吐出妖丹努力去沾染那絲絲縷縷的精純靈機,不為旁的,只為祛除妖丹中積存雜炁。

  良久,道士氣息平復,香奴也睜開了雙眼。

  薛釗起身,香奴乖巧的爬進揹簍,薛釗背在身上。又查看了一番兩個孩童,給火盆添了一些柴,薛釗走出廟外。

  刻下天幕漆黑,天際泛白,大抵再有半個時辰就會日出。薛釗手掐法訣,使了個藏身決。此術藏匿神魂,近可隱藏氣息,遠可防占卦,卻也不是藏匿身形的隱身術。

  先前那娃娃魚之所以沒瞧見,想來是目力太差之故?

  於廟門前停下身形,薛釗左手法訣變換不停,抬起右手,劍指遙遙指向上空。電芒於指尖凝聚,俄爾一道雷箭破空而出,劃破漆黑天幕,半晌後雷箭撞破鉛雲,悶雷隆隆。

  “這樣就行了吧?”薛釗嘟囔著收手,緊了緊身後揹簍,壓低斗笠趁著暮色朝東而行。

  香奴清脆的聲音自身後揹簍傳來:“道士,要去哪兒?”

  “往東。”

  薛釗摸索著從懷中拿出那快巴掌大小漆黑的龜甲,輕輕拋起,落下後虛託於掌上。玄甲略略顫動,微端尖銳振顫著指向天際泛白的東方。

  “嗯,往東。”薛釗肯定的重複了一嘴,步履不急不緩,漸漸隱於夜色之中。

  幾十息後,禪杖頓地之聲漸近,一杏衣老僧停於廟前。入內看也沒看綁縛的兩個孩童,穿過牆洞停在娃娃魚屍身旁看了半晌,隨即雙手合十,憂心忡忡地道了聲‘阿彌陀佛’。

  老僧還不曾離去,又有一皂衣女子提劍而來。

  一僧一女站定,遙遙觀量。

  女子提劍稽首:“青城燕無姝。”

  老僧雙掌合十:“老僧廣能。”

  女子蹙眉訝異,又稽首行禮。方要開口,外間忽起陰風。二人扭頭觀量,便見阡陌小路間一綠呢軟轎裹著陰風疾行而來。

  待到得廟門前綠呢軟轎落下,陰風散去,二人這才看清那軟轎沒有轎父也就罷了,偏生還是紙紮的。

  簾幕掀開,從內中走下一綠袍官吏。此人身形飄忽,立定後便向二人抱拳彎腰:“慚愧,在下渝城城隍廟六房曹吏判官符好禮,見過法師……見過道長。”

  老僧口誦佛號,女子略略頷首。

  頓了頓,符好禮起身四下觀望,旋即失望道:“不想緊趕慢趕還是遲了……二位可曾見過華鎣山的仙長?”

  老僧古井不波的面孔陡然色變,一張臉脹得殷紅,嘆道:“貧僧借宿寶輪寺,方才為雷霆所引這才趕來觀量,本以為是哪位修行雷法的高道,不想竟是華鎣山傳人現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