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幾日後,黃昏,阻虎堡一處住舍內。

 窗外呼嘯的北風夾雜著雪花,撲打著門窗上的窗紙,發出“嗚嗚”的哀嚎聲。

 屋內,桌上一盞昏暗的油燈,散發著微弱的光芒,賈瓚已經洗涮乾淨,端坐在桌椅前,正在研墨。

 原本髒兮兮、披散在一起的頭髮,現在已經被一根木簪穿好,梳洗整齊。

 清洗去了灰塵的俊逸面容上,依舊可見傷痕和淤青,

 從門窗縫隙中滲入的寒風,吹的油燈內的火苗徐徐晃動。

 賈瓚勒緊身上破舊的羊皮裘,雙手放在嘴邊哈了口熱氣,搓了幾下,拖著略顯僵硬的手指拿起桌上的毛筆,吸飽了墨汁,在信紙上書寫起來。

 “夫人可卿親鑑:

 為夫已平安抵達大同府,夫人遠在京城,莫要牽掛,以免憂思過慮,傷了身子。

 此番劫數,先前為夫早已有所預料,本不願將夫人牽扯其中,然蒙泰山大人恩重,且為夫存有僥倖之心,這才應下這門親事。

 當今天下,貪官汙吏橫行不法,致使百姓流離失所,苦不堪言,為夫早有死諫以報皇恩之意,這才上書痛斥利害。

 然朝堂之上,佞臣當道,禽獸食祿,顛倒黑白,倒因為果,竟反將為夫打入天牢,以待秋後問斬。

 幸得京畿諸縣學子千餘,齊聚重華門外絕食明志,為夫這才得以重見天日。

 而後多時,所見朝堂之上風平浪靜,為夫便應父親大人要求,迎娶夫人。

 未曾想,奸佞竟在拜堂成親之際突然動手,無憑無據之下便將為夫發配邊塞。

 此乃為夫之過,愧悔無地,夜不能寐,不足為外人道也。

 古人云: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我賈氏一族,起於微末,追隨太祖皇帝南征北戰,數代先祖軍前用命之下,這才有了一門二公之榮耀。

 然自代善公、代化公之後,二府之人只知享樂,不問世事,時至今日,族中竟無一人從軍入伍,凋敝至此,以致為京師勳貴所嘲。

 我賈瓚雖是一介書生,蒙聖上洪恩,點為殿元,卻早有追隨先祖之志,此番劫難,正合我意。

 夫人且於京中安心休養,看為夫以七尺之身,於邊關建功立業,重現先祖榮光。

 為夫在此明誓,最多不過三年,定會回京,到時你我夫妻二人再行團聚,一解分離之苦。

 家中人多嘴雜,非是清淨之地,夫人不妨回泰山大人處靜養,於他老人家膝前進孝,也可稍緩為夫愧疚之意。

 此事為夫會另修書一封,送往西府老太太處說明,族中些許雜音,夫人不必理會。

 另,我有一心腹小廝,喚為墨竹,其粗通拳腳, 為人機敏,忠心耿耿,頗有能力,可為夫人外宅之臂膀。

 若是遇到難事,可命其去尋我恩師禮部尚書簡大人,他老人家自會出手相助一二。

 還望夫人保重身體,莫要令為夫於邊塞苦寒之地牽掛。

 紙短情長,不勝依依,餘容後稟。

 夫賈瓚恭請儷安”

 信寫完之後,賈瓚仔細核對內容,確保沒有說出什麼不該說的。

 整封信寫下來,他是半句皇帝的壞話都沒有提。

 以前身當朝狀元、禮部尚書弟子的身份,對方竟敢無憑無據的拿下流放,很明顯是受到了皇帝的指示。

 未免此信半道被某些人截下窺視,又生禍端,即便心中對皇帝再不滿,他也只能通篇痛罵朝中官員,絲毫不敢表達對皇帝的怨恨。

 寫完了給自己夫人的信,賈瓚又抽出一張信紙,給西府的那位賈老太太寫封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