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鬱雲霽停住了話。
清輝下, 孤啟那張瓷白的面龐失了血色,鳳眸中還充斥著淚水。
他生氣了。
“……此事是我不對,”鬱雲霽將他抱在懷中, 卻被他推開,孤啟後退了數步,像是不願再被她觸碰,鬱雲霽無奈道, “此事多一人知曉便多一分危險,我怎麼捨得看你為我身陷險境。”
她知曉孤啟的性子。
這些時日有一支不明的勢力暗中幫扶她,而孤啟也不同先前那般日日在她身邊了,不知在忙些什麼。那時她便覺得有些不對, 誰曾想,她派弱水前去探查,卻得了這樣的答案。
孤啟的人,她這位小夫郎藏得倒是深。
原本沒有動用任何勢力的時候,孤啟就敢為她隻身入恭王府, 險些出了事。
皇權爭鬥是免不了受傷的, 為了逼真一些,她總要有些損失,若是她不慎受了傷,孤啟還不得提著刀親手將鬱枝鳶砍了。
王位的爭奪有文有武,她既然選了文法, 便要不動一兵一卒的以理服人,她既想要這個位子, 便要她們將這個位子親手奉上。
“你這個騙子, ”孤啟狠狠揚起袖口將眸中的淚擦乾,哽咽道, “我日日為你擔心,你卻次次將我推開,分明事情有轉機卻不告知我,還派人將和離書……”
話說到這,他似乎是再也說不下去了,喉結上下滾了滾。
鬱雲霽多次將和離書送到他面前,還用為他好的名義要他簽下。
可他若是當真害怕這樣的後果,將和離書籤下,此時鬱雲霽身邊站著的,又會是哪位世家大族的公子?
“……乖,是我不好。”鬱雲霽誠懇的看著他,道。
此事的確是她理虧。
她早就預料到了事情的結果,可在危難來臨之際,她一次又一次的試探了孤啟。
她原本料想到了孤啟不願吃苦,會簽下和離書,遠離她這將來生死不明之人,這樣也好,起碼他不會被牽連,只是不曾想,孤啟會留在她身邊無微不至的照料她。
鬱雲霽絲毫不懷疑,倘若她當真免不了一死,孤啟也會踐行同她死在一起的承諾的。
眼前的孤啟咬著下唇,任由大滴大滴的淚順著面頰滑下。
倔強,又惹人憐惜。
“好引之,不哭了好不好,”鬱雲霽溫聲安撫道,“不會再有下次了,下次我做什麼都會同你商量的,更不會一次又一次的將你推開了,你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了,將來只有我們兩個……”
孤啟不得不承認,鬱雲霽是很會哄兒郎的。
但她好似沒有關於這件事的自覺性,她方才所說出口的那句“只有我們兩個”,在他聽來卻是世間最動人的情話。
她說只有他們兩個,她不會再娶別的兒郎了嗎?
“……鬱雲霽,你最壞了。”孤啟顫著肩膀抽泣著。
見他軟化了態度,鬱雲霽上前環住他,那雙手墊在他的腰間,將孤啟擁入懷,任由他將頭埋在她的頸窩。
孤啟輕輕顫著身子,在她的手覆在他脊背上的時候,孤啟再也忍不住一般放聲大哭了起來。
似乎是在此時此刻,他才將這些時日來壓抑的委屈與不滿一同宣洩出來,他壓抑得太久了,哭了好一陣兒才緩過來,無力地靠在鬱雲霽的肩頭,任由她抱著。
鬱雲霽被他環著腰際,輕輕拍著他單薄的脊背:“好些了嗎,哭久傷身,來,我為你擦一擦眼淚。”
這句話今日格外頂用,孤啟將哭聲緩了下去,紅著眼任由她輕輕拭去他眼角的淚。
他的眼眸中還凝著水光,在夜裡顯得格外的亮,如今扁著紅唇看起來格外好欺負。
“……壞女人。”孤啟抱怨著。
“是是是,我是壞女人。”鬱雲霽無奈應聲,“往後的時間還長著,你打算怎麼處置我這個壞女人?”
孤啟偏過頭不去看她:“這張嘴將來只能親我,不能再騙我。”
鬱雲霽為他將方才蹭得有些亂的髮絲捋順,指腹摩挲著他的軟唇。
她含笑望著孤啟那雙眼眸,應道:“好,都聽你的。”
北元。
秋月,因著北元國主臥病多月,溪洄看在兩人先前情誼的份上,隨著帶著幽朝的醫師,被護送入了北元,為國主治病。
尉遲輕煙格外難纏。
溪洄神色淡淡地甩開了她的手,接過蕪之手中的帕子緩緩擦拭著每一處:“國主身子雖是恢復的差不多了,但還需好生調養,再有,溪洄只是不忍國主病痛前來治病,國主還請自重。”
尉遲輕煙才不管他方才說了些什麼,此刻她眼眸亮亮的望著他:“你不忍我病痛,是擔心我,所以你也是心悅我的,對不對?”
溪洄氣結,他從沒有見過這樣死纏爛打之人。
可他習慣了喜怒不形於色,只偏過了頭,自顧自的收拾著一旁的藥方。
見溪洄不理她,尉遲輕煙看著身邊的一眾女婢們,一再求證。
女婢們哪敢說不,當即紛紛道:“是,奴也聽到了。”
“國主說得對。”
尉遲蓮霜到底是孩子氣多一些,看著溪洄此刻的模樣,尉遲輕煙不禁為之洋洋得意起來。
溪洄擔心她,溪洄生她的氣,這樣活生生的溪洄就在她的面前。
旁人是羨慕不來的。
對於尉遲輕煙如此不要顏面的做法,溪洄沒有理會,他道:“國主身子恢復得不錯,也不枉我盡心盡力的醫治,既如此,溪洄也該拜別……”
許久不曾出聲的尉遲蓮霜打斷道:“溪太師來去匆匆,倒顯得我們北元不懂禮數,招待不周了,這些時日太師為國主調理身子,可謂是夙興夜寐,太師當養精蓄銳,長路漫漫,不妨休息幾日。”
溪洄像是想到了什麼,下意識瞥了身旁的蕪之一眼。
小兒郎如今正紅著臉,以往勤快麻利的勁頭早就消失不見,此刻正手忙腳亂的理著藥方。
蕪之這些時日時常如此,每當見到尉遲蓮霜,都是這幅羞得抬不起頭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