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這人當真是不惜身子。

 胃本就是情緒器官,他情緒起伏大,還不注意飲食,單是酗酒,已經被她看到過兩次了,看面色,如今已是到了極為嚴重的地步。

 “……你才有病。”饒是冷汗滾滾,孤啟仍反唇相譏。

 知曉他意會錯了,鬱雲霽沒有同他計較:“別喝了,你身子受不住,待好些了再喝。”

 “誰受不住?”孤啟像是為了印證他的話一般,避開鬱雲霽伸來的手,將酒液強行灌下去大半,最終是被嗆咳止住,“鬱雲霽,你不用假惺惺的待我好,我們彼此心知肚明。”

 鬱雲霽靜靜的看著他,良久道:“為何你總認為旁人的關心是帶著別的目的呢。”

 “這世上不是所有的人都滿心利用,有時候滿身利刺,反倒會刺傷自己。”

 孤啟艱難的將喉頭的酸澀之感嚥下:“不要你管。”

 她說得好聽,可若是沒有所謂的利刺,他早已被旁人磋磨至死。

 她鬱雲霽是天之嬌女,而他只是個不受寵的嫡子,所謂嫡子,過的卻還不如繼子,多年度日實在艱辛。

 可她又怎麼會懂,說出來也不過雞同鴨講罷了,他孤啟還用不上旁人來可憐。

 沒有家人又如何,他還有恭王殿下,他早晚要做恭王夫的。

 心下痛愈發難捱,興許是他喝的太猛了,他臉色實在難看。

 而今手心溼冷一片,整個人像是方從湖中打撈出來一般。

 鬱雲霽習慣了他的冷言冷語,只是看著他這副模樣,終還是起身道:“不愛惜自己的身子,若是以孱弱之軀嫁入恭王府,對得起你一哭二鬧求來的婚事嗎。”

 說罷,她將手爐留下,便離了半月堂。

 疼痛的劇烈席捲全身,孤啟緩緩將自己蜷縮成一個蝦子,最終跌坐在地上。

 痛,好痛。

 可唯有痛,才能使他清醒,讓他記住這刻骨銘心的仇恨。

 他疼得渾身冒著寒意,指尖都在發顫。

 像是想起了什麼,孤啟抬手去夠桌案上的手爐,卻痛得脫了力,將手爐打翻在地,帶著火星的木炭順勢滾出,燎了他的衣角,火星子燙了他的腳踝。

 一股淚意被他強壓下去,孤啟深深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想起而是被關在茅草房裡的時候,好像也是像今日這般,他痛的不能自已,卻不曾有人關心他,世間人的溫情皆與他無關,自始至終,他都是個局外人。

 不痛的,睡著就不痛了。

 他這麼想著,撐著身子朝床榻挪去,明明近在咫尺,可每一步都是那麼艱難。

 這許是現世報,可即便是現世報他也認了,他從未做錯過什麼。

 他側身縮在寬大的床榻一角,將身下的錦被蹭出了一道道褶皺,抱緊了寒涼的自己。

 似是過了半炷香的時辰,他聽到一陣腳步聲朝著這邊走來,他看著面前的牆,不曾闔眼,直至門被人推開。

 “孤啟。”鬱雲霽捧著一盞湯藥,進門卻瞧見屋內僅剩一盞燭火。

 好歹為她留了一盞。

 她看向床榻上背對著自己的人,他將自己縮成了一團,看來是胃痛的厲害。

 鬱雲霽默了會,低聲喚道:“可是睡了?”

 榻上的人不曾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