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怕是街巷的孩童都還在傳頌言宰相的功勳。

 如今落得如此下場,不過是因為新帝登基,忌憚老臣。

 功高蓋主總是沒有什麼好下場。

 清月深知她自己能躲過這一劫,還要感謝小姐。

 小姐不僅花容月貌,更是菩薩心腸。

 知道清月和於捕頭相愛,就撕了清月的身契,並一手操辦了清月的婚禮。

 所以抄家之時,清月才沒有被當做言家的婢女被抓起來。

 “明天我可以去刑場麼?”

 言笑沙啞的問話打破了清月的思緒。

 “可以,聖旨說了,女眷要去圍觀行刑。”

 “好,清月,幫我梳一下頭髮,你知道的,我總是手笨,離開了你們就梳不好頭髮。”

 “是,小姐。”

 清月雙手輕輕抓起言笑的頭髮,艱難地用手做梳子——

 因為兩個月沒有洗過,烏黑的秀髮已經打結了。

 “我明天定要好好地去見父親。”

 清月咬著唇,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她害怕自己一哭,小姐忍不住也哭。

 其實在這兩個月裡,言笑的眼淚都要流光了。

 牢裡陰暗、潮溼,還有她這輩子都沒見過的老鼠蟑螂。

 有一天下完雨之後,一條蛇突然鑽出來,她嚇的哭到差點背氣。

 後來她就慢慢習慣了。

 她才徹底明白,原來她一直被父親保護的很好,一點這世間的醜惡都沒見過。

 十八年來,她吃著最好的玉食珍饈,穿著最貴的綾羅綢緞。

 教她的是天下最好的琴師,一起玩的夥伴都是皇室貴胄。

 她曾經以為麻雀是世界上最醜陋的東西,見過了老鼠和蟑螂,她才知道,自己曾經是有多麼嬌貴。

 言笑已經決定好了,就算沒有綾羅綢緞,明天也要挺直腰背去刑場。

 她不會讓父親看見自己的狼狽。

 等父親走了,她就隨父親而去。這個世間汙穢,不值得努力去活著。

 沒了父親,自己就是一葉浮萍,活著有什麼意義。

 若真的被賣去煙花柳巷之地,失了清白,言家的臉面往哪裡放?

 生而為人,寧肯清白地死去,也不要噁心地活著。

 ——

 許久未出牢門,方一出來,言笑就被扎眼的綠色晃到了眼睛。

 她杏眼微闔,只露一狹縫:原來外面的柳條已經如此嫩綠了。

 只可惜這細雨微斜,壓得柳條沒有力氣隨風擺動。

 “不是說好雨知時節麼,這雨,怎麼這般不識趣?”言笑冷冷感嘆。

 押解言笑的獄卒忍不住嘆息:“大小姐,您可別再詩情畫意了,還是多為自己想一想吧!”

 “呵呵,從前是我天真了,竟不知這世間是如此醜惡。下輩子,我寧肯做魚做風做柳,也斷不會再做人了。”

 獄卒搖搖頭,它對言笑是同情的——

 一個高高在上的大小姐,甚至是比公主還要風光的人物,竟然淪落到如今的下場。

 刑場上,言宰相跪在行刑臺上,滿臉悲壯。

 臺下的百姓敢怒不敢言,剛剛有個替宰相喊冤的人被打的遍體鱗傷。

 “爹!”

 言笑看到言宰相的第一眼,就掙脫了獄卒跑了過去。

 臺上的監斬官很是不屑,但還是大發慈悲示意了獄卒不要管。

 “笑笑,乖女兒!”

 “爹,您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