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慕羲和 作品

第675章 科學院(上)

    西曆1744年,仲春。

    料峭的寒意還未完全散去,京城春日總有大風,今年一如既往,自西而來。

    伴著這些風塵的,還有幾匹從西邊來的快馬,飛奔到了京城,傳回了劉鈺即日即將返京的消息。

    除了這個簡短的消息,還有一冊不算太厚的歐洲之行的大事梗概。

    禁城中,散了朝,皇帝便在書房,翻看著劉鈺送回的梗概奏報。

    時而頷首微笑、時而提筆批覆吐槽、時而皺眉思索、時而寫在一張新紙上引以為戒。

    整整一天,皇帝也沒有批覆其餘的奏章。夜裡點起燈,一直看到半夜。

    第二日早朝的時候,皇帝很隨意地提了一嘴劉鈺回來了的消息,並未提半句諸如迎接之類的話。

    等到一下朝,便叫人準備車馬儀仗,離開了禁城,前往即將竣工的、在前朝武清侯的清華園基礎上建起的科學院。

    御駕抵達,在這裡忙碌的官員、民夫,紛紛叩拜,皇帝免了他們的禮,站在科學院的大門前,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呆呆出神。

    近侍、勳衛、太監們並不知道皇帝在想什麼,但卻從這個動作看出來,鯨海侯聖眷不減。

    朝中都知道這個用了很多西洋建築技巧和風格的科學院,是劉鈺一手推出來的。昨日天子才得到鯨侯即將返京的消息,今日便來這科學院駐足,聖眷之深或可知矣。

    然而,沒有人想到,皇帝李淦此時心裡想的,卻是一句叫人毛骨悚然的話。

    “南洋事,你若掛帥,必可成功。不到四十,已近封無可封、賞無可賞。你亦讀書,更知史,豈不知這意味著什麼?”

    站在科學院門前的李淦,心裡想的這句話,不可能說出口。

    那一句“不到四十、封無可封、賞無可賞”,真要是說出來,幾可謂是一場抄家滅門慘劇的前奏。

    皇帝在那駐足許久,默默地伸出來自己的兩隻手,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不由想起來劉鈺之前說的兩個詞。

    槍桿子。

    錢袋子。

    如同人的兩隻手,而槍桿子和錢袋子,就是朝廷的兩隻手。

    因為海軍的建設,槍桿子和錢袋子從未有過如此緊密的時候。富庶的江南,原本只有一條大運河可以控制,而現在卻有了一支從天津港起航,不足一旬便可直抵炮擊的海軍。

    樞密院和軍改,貿易公司和試點,一切都欣欣向榮。

    即便一手把這些東西促成的人,似乎在極力淡化自己的影響,可終究抹不掉那些痕跡。

    大順這幾年,軍隊強了,內帑錢袋子豐裕了,而且幾個試行新政的點,繳稅也漸多了,日本的貿易展開了,越南的海盜清剿了,精銳野戰部隊的軍改基本完成了,艦隊擴建了……

    一切都好,不管是槍桿子,還是錢袋子。

    皇帝默默地將兩隻手都攥成拳頭,忽然問了身邊的近侍一個奇怪的問題。

    “鯨侯今年多大了?”

    這問題雖然有些古怪,但皇帝身邊的近侍還是脫口而出道:“回萬歲,奴婢記得,鯨侯是辛卯年生人,屬兔的。今歲三十四。”

    “哦……他都三十四了啊。朕怎麼覺得彷彿還像是當年他玩熱氣球飛空胡鬧時候的模樣。三十四了?嗯。三十四了好啊。”

    不著頭腦地說了這麼一句,近侍心有不解,想著卻不知這三十四好在哪裡?陛下問的奇怪,說的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