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慕羲和 作品

第二八七章 不如歸去

    “我其實對他也心懷恐懼。他確實是一條毒蛇。”

    想到前些天關於“武直迷”濟貧制度的評價,瓦爾克尼爾心裡也有些慌,這種人的眼睛似乎專門盯著表皮之下的東西,確實很有可能借機惹出一些事端。

    而且之前的會談中,對方也直言不諱表達了對荷蘭存有偏見。如果他去阿姆斯特丹搞事,是有很好的條件的。

    荷蘭本土的一些啟蒙派,或是殺、或是抓、或是流放,總有治他們的方法。

    可劉鈺作為大順的欽差大臣、皇帝特使,他要是在阿姆斯特丹講話,總不可能直接派兵把他抓起來吧?

    也不能堵上他的嘴,再說歐洲此時正值中國熱,“理想國”的欽差大臣來講話,必然是人頭攢動,到時候迸出幾句話來,那可就熱鬧了。

    再者,董事會找人背鍋,又不是一次兩次了。

    之前巴達維亞的“多餘”華人,從本質上講,根本就是董事會的決策失誤,讓蔗糖產業過度擴張,這才導致了糖廠危機,和大量的“多餘”人口。

    可董事會並無人負責,而是把上一任總督抓起來背鍋,理由是私自出售居留證、私自收錢允許華人登岸。

    這已經不再是那個勇猛開拓的東印度公司了,而是腐化成了一個上下欺瞞、推卸責任、內部勾心鬥角、七省圍繞著17個董事團人選互相使絆子的龐大舊物。

    菲利普斯的擔憂,讓瓦爾克尼爾覺得大有道理。

    “但我剛剛說過,我支持勘合貿易。是不是可以寫,從利益的角度,我支持勘合貿易;但從主權的角度,我反對勘合貿易?”

    “是要利益還是要主權尊嚴,讓董事會去選?”

    菲利普斯覺得這個辦法看似折中,可實際上卻是把董事會架在火上烤。

    “總督先生,你覺得董事會,會選擇主權尊嚴?還是利益?”

    瓦爾克尼爾不做聲,這是個不需要回答的問題。

    如果這麼說,不就等於是自己在批評董事會的人不講主權的尊嚴的嗎?

    即便信件不公開,那這封信本身也會讓董事會感覺到一陣噁心。

    “總督先生,如果我們提醒董事會,劉鈺可能會用這種可能的陰謀手段。那麼,董事會很可能直接拒絕勘合貿易。同時,董事會必然會拒絕平等外交和關稅協定的要求。那麼,必然會導致大順對我們的經濟制裁,甚至驅逐商館人員。對吧?”

    這也是必然的,董事會不可能同意平等外交、關稅協定的要求,那是要斷公司的根。

    “所以,總督先生,如果我們對劉鈺舉動的猜測,導致了影響對華貿易。那麼,董事會在事後,是否會認為,劉鈺未必會那麼做?萬一勘合貿易只是第二選擇呢?萬一勘合貿易也是劉鈺真心的要求,並不是用來做掩護的詭計呢?”

    “那麼,我們的預測和警告,到底是功勞?還是要對大順驅逐我們商館、導致公司對華貿易銳減一事負責呢?”

    “到時候,股東們發現分紅銳減、發現對華貿易的利潤降低、發現股價降低,肯定需要有人負責的。”

    “到時候,提出劉鈺可能使詐的我們,就要來負這個責任了。”

    瓦爾克尼爾沉吟一陣,把有些沉重的頭,用力地點了點。

    是的,如果劉鈺使詐,他們要背鍋,要借二人的頭,平息荷蘭愛國百姓的怒火。

    如果提前告訴了董事會,他們還是要背鍋,還是要借二人的頭,平息東印度公司股東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