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慕羲和 作品

第二二七章 兩頭下注

    史世用說的是“便免了罷”,卻不是“免了便罷”。

    後者暗含威脅,下一句肯定是要問一句“我就不免,你待如何”?但前一句,只是請求。

    瓦爾克尼爾心裡也算是有底了,談判扯淡,沒有上來就亮底線的。上來就說的東西,肯定是無所謂的條件。

    不過大順這邊到底是什麼情況,現在也不能知曉,還需要陪同他們一起來的公司的對華貿易委員會的人詳細說一說才能決斷。

    於是按照正常的流程,瓦爾克尼爾只說這個問題可以商量,但考慮到大皇帝的特使往來疲憊,建議他們先休息一天,明天再談。

    史世用也知道,自己來就是給荷蘭人送錢的,也沒指望能把這錢免掉。荷蘭人既說要讓他先休息休息,顯然這是要彙總一下在京城的情況。

    “好吧,既如此,那就先休息休息。不過我們既然來了,這當地的天朝海外遺民,也需讓我們見一見,宣讀一下皇帝的口諭。”

    “特使先生,請恕我直言。現在你我雙方並未達成任何的協議,尤其是在人頭稅問題上。我不希望您現在就給那些唐人一個我們不可能答應的好處。畢竟,這裡是巴達維亞,並不是北京城。你們的皇帝,並不能管到這裡。我們也不是你們的朝貢國。”

    史世用心道,怪不得天子不用那些科舉出身的人來搞外交,是真搞不了。若是個讀聖賢書的,只這一句話,就該拂袖而去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是天朝的法理和底線。王者不治夷狄也不是全無道理,用在這地方,也算合適,想搞外交,就不能苛求對方守禮。

    再者荷蘭人也真是一群王八犢子,史世用心道當初澳門的傳教士阻止你們入京請求貿易的時候,你們可不是這麼說的。

    但他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這時候也沒多說什麼,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那些華人甲必丹、雷珍蘭一眼。

    一眼掃過去,連富光不敢和這目光觸碰,心急火燎地琢磨著對策。

    他不知道城外的起義和朝廷有無關係,但猜測可能是有。

    也知道今天總督讓皇帝特使休息,就是自己表忠心的一個機會:選邊站。

    要麼,安安靜靜的做巴達維亞的甲必丹,下午老老實實在莊園裡坐著,或者在總督府聽差。

    要麼,應該組織那些雷珍蘭們,宴請這位從京城來的特使大人,以證明自己身在曹營心在漢。

    但前者,天朝這邊會把自己看作“心向偽職”;後者,荷蘭人會把自己看成“忠心可疑”。

    無論怎麼選,都很難受。

    不是心理難受,而是現在很難講將來誰會贏。

    站荷蘭那邊,若是大順贏了,自己這點家產肯定要充公,再罰自己去北海戍邊。

    站大順這邊,若是荷蘭贏了,自己這點家產肯定要被沒收,再罰自己流放開普敦。

    焦急之際,計上心頭,忙道:“總督大人,天朝皇帝的特使前來,士兵跟隨,恐怕不能習慣巴達維亞的氣候,也不習慣荷蘭式的房屋。”

    “我的阿馬努斯格拉赫特莊園,一切都是按照江南園林的佈局,有正堂、側廳和廂房。可以將他們安排到那裡居住。正好,我作為甲必丹,要在總督府候命,不能回莊園居住。”

    “而且,總督大人,依照中國人的習慣,皇帝陛下的香案一定是要擺在正堂的。如果是荷蘭式的房屋,沒有正堂和廂房的區分,也確實是沒有辦法招待特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