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慕羲和 作品

第一九六章 誰也不是普遍真理

    禁教之後,保守主義勢力迅速抬頭,甚囂塵上,全面反撲。

    結果看現在的架勢,皇帝並不準備繼續保守,而是試圖繼續往前走,甚至走的比以前還激進。

    早就積壓的矛盾,藉著今天這件事,終於有人繃不住了,徹底撕破了臉。借古諷今,說唐太宗的四過,其實句句都是在噴大順現在的政策。

    但顯然,皇帝並沒有準備好。作為實學一派實際上的領軍人物,劉鈺太清楚了,實學一派現在實力完全不足。

    可是,保守派也看到了危險。

    這一次賠款之後,要在一些地方大辦實學,甚至要搞分齋教育,十年二十年後,這就是一支完完全全可以和經學分庭抗禮的力量,可不是那群人數稀少的良家子。

    所以這事劉鈺才有些看不明白,感覺從一開始就透著詭異。

    如果皇帝想改革,現在要學的是漢文帝,不爭論、不爭辯、悄悄發展,積蓄社會變化達到某種閾值。

    如果皇帝不想改革,現在就更不應該在這種場合,搞出這麼大的動靜。

    或者,皇帝膨脹了?以為自己可以既當皇帝,又當儒學理論家,改造儒學、至少改造天下觀?

    這未免就有些沒點數了,劉鈺心道自己水平是差了些,但皇帝你啥水平你自己心裡沒數嗎?

    他是覺得今天這事詭異,所以打定了心思,一句話不多說,除非皇帝非要他說。

    心裡琢磨著自己要是當皇帝,該怎麼對待剛才出言直諫的忠臣,儘可能收住心,不去聽大殿外的勸諫嚎叫。

    只是今天這個正直忠誠的大臣,多半會死。估計可能會回家之後自殺。

    皇帝已經無可挽回了,逼死一位忠臣,名聲不會好的。劉鈺一激靈,心道不會是準備破罐子破摔了吧?

    其餘的大臣也看出來今天的情況有點不對了,場面有些難以控制了,連忙出聲。

    “陛下息怒。其言雖多偏激迂腐,卻也是一片赤誠之心。陛下之言,實在誅心。”

    “是啊,陛下。本朝取天下後,笑話流傳頗多,這頭皮癢之笑話,何異於賜人以檜為名?還請陛下息怒!”

    “陛下!”

    一眾臣子紛紛跪下,而對這件事的看法和劉鈺有幾分近似的人,這時候也都跪下來求情。

    這時候跪下求情,不是說支持對方的想法,而是以大局為重,不想在朝中製造黨爭,至少面上要搞出一片和諧的局面。

    劉鈺琢磨了一下,心裡又罵了一句,也跟著跪下了。

    現在這情況,一旦熱水到了,把剛才勸諫的大臣的腦袋摁進水盆裡洗頭、哪怕只是沾溼了腦袋,這大臣就沒法活了。但凡有臉,受了這麼大的屈辱,在大順這種有嚴重的明末ptsd應激障礙的大環境下,只有去死了。

    看到在場的官員都跪下求情了,包括劉鈺為首的不可能支持這位大臣觀點的大臣也都如此,李淦這才哼了一聲道:“其論大謬,其忠或可勉。罷了。諸位愛卿且起來吧。”

    一眾大臣這才起身,那個差點就被洗頭了的官員也被請了回來,只是宴會間的氣氛已經完全不對了。

    本來今天這場宴會是個挺高興的事,征伐日本成功,而且如此輕鬆,大順終於混成了一點唐朝的樣子,迫使日本時隔千年再度稱臣。結果弄成這樣。

    李淦叫人重新收拾了一下剛才勳衛去拖人造成的狼藉,待收拾好後,才道:“剛才卿家所言唐太宗之過,又說唐太宗開化夷狄,導致宋時四夷強盛,皆太宗之禍根。”

    “前明天啟年間,荷蘭攻琉球、佔臺灣;英國合荷蘭擊澳門、劫舟山;羅剎國前出鯨海,洗劫聚落。他們難道也是唐太宗埋下的禍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