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慕羲和 作品

第五十章 鎖國之困

    用間的想法在腦子裡轉了三圈,可也終究只是轉了三圈而已。

    唐人風說書並不能提供太多的大順政治情報,在劉鈺涉足之前,商人的能量不足以接觸到真正的核心圈子。就以劉鈺的家庭做比,翼國公並不認為商人所能接觸到的最高級別的州牧、府尹和他是一個圈子的。

    等到劉鈺基本壟斷了長崎的中日貿易後,唐人風說書都是要經過審查的,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都有專門的人撰寫。

    現在劉鈺和史世用都在江戶外的海面上飄著,德川吉宗亦明白近十年來得到的唐風說書的情報,估計全都是假的。

    況且就算之前有那麼多唐人風說書,不管是劉鈺之前的風說書,還是劉鈺政審才能發表的風說書,都沒有把大順最基本的政治構建說清楚。

    跑長崎的商人,沒有接觸過頂層建築,根本難以理解大順的政治構建。正如前朝從勳貴、文臣平衡到土木堡後太監、文臣平衡的轉化,若商人能搞清楚這個,有這等本事,早學那《水滸後傳》的故事去海外立國自為國主了。

    德川吉宗也根本無從知道,大順的靠的是皇權在勳貴、良家子、文臣之間搞平衡,而且也完全沒法弄清楚那些良家子的準確定位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

    良家子的特殊之處,還要感謝德川吉宗口中的“南蠻”,西洋人帶來了一些西洋學問,大順太宗皇帝李過深知變革之難,故而早做準備,雖大業未成而身死,可也留下了一群古怪的“邊緣人”。

    良家子就是那群邊緣人。

    那群良家子學的是幾何原本、學的是測量法義,學的是“阿爾熱巴拉”,也學武經七書,史書通鑑,可偏偏對儒學也只是個略知皮毛。

    再加上故意為之的國子監和武德宮只隔了一條街的鬥毆,良家子不婚科舉臣,良家子自有的一套選拔系統和科舉爭名額卡位,導致皇帝基本盤的良家子們和科舉文臣根本尿不到一個壺裡。

    良家子在學識上可能知幾何懂代數,但在經濟基礎上只是一群學數學的“武士”、“騎士”、“耶尼塞裡”、“古萊什部族”、“羅馬公民”——和士大夫的區別在於,士大夫喝的是自己兼併來的土地上佃戶的血,而良家子喝的是大順朝廷財政從全國吸的血,只靠那點土地而若無其餘福利是養不出一家一個脫產士兵的。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哪怕就算假如這些良家子人人精通牛頓力學、開普勒定律、開口微分、閉口積分、繡口一吐就是半個曲線簇的包絡線,只要還是跟著皇帝喝人血的經濟基礎,屁股決定腦袋——和歷史上那些拎lv包、戴勞力士錶、用萬寶龍金筆、打羽毛球、聽留聲機、用柴油發電機、喝麥乳精、看過狹義相對論的雪山農奴主,依舊只是農奴主類似,並無二致。

    至於大順的勳貴,則因為李自成、李過、高一功等人相繼早崩,導致繼位的李來亨太年輕。

    而劉宗敏又死的更早、田見秀因為仁義沒燒西安的糧倉背了劉宗敏和李自成之死的大鍋、谷可成戰死、劉芳亮在陣斬勒克德渾時陣亡、馬世耀潼關詐降失敗而被屠於多鐸、張鼐因為護衛李自成不利自愧而將玉璽交給李過……種種、種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