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慕羲和 作品

第四十二章 埋雷

    但劉鈺也很清醒,小商販、小商人,不可用,只能用來埋雷,不能用作攻取高知城的民力。

    這些小商人狡猾而又市儈,小市民狂熱但不持久,自己又不是要搞街壘那一套,無法真正把他們發動起來。

    還是要靠城外那些看熱鬧、等著劉鈺燒燬地契的農民。

    在城中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在收買人心,而是再給幕府和大名埋雷。收買民心的前提是要在這常駐,否則收買民心就是賠本買賣。

    收買人心,靠的是肉眼可見的好處。

    埋雷,則只需要造一個不可觸摸的“天堂”。

    既是埋雷,這“天堂”是否可以實現,那不重要。

    天主教可以掀起島原之亂,他用儒家這一套仁義,一樣可以掀起土佐之亂。

    在幕府和大名沒有財政部門專門貸款的情況下誰來放貸?農業社會資金除了放貸和囤地又無可投資的情況下往哪用?這些實際而現實的問題,劉鈺根本不管。

    反正此時大部分人是愚昧的,他們在意的是直觀的感覺,很少有人會用理性去思考這些政策能否實行、是否是空談。

    為了將雷埋得足夠嚇人,還需要一些成體系的理論。

    儒學理論,劉鈺狗屁不通。

    可是,宋時的王安石卻通,他既有心思,早有準備,當即拿出了王安石的《周禮新義》,摘抄出了一整套的成體系理論,大順本來就有成套的刊印成書的,倭人識字的多半識得漢字,直接分發就好。

    《地官·司徒·泉府》裡說,掌以市之徵布。斂市之不售,貨之滯於民用者,以其賈買之,物楬而書之,以待不時而買者。買者各従其抵,都鄙従其主,國人郊人従其有司,然後予之。凡賒者,祭祀無過旬日,喪紀無過三月。凡民之貸者,與其有司辨而授之,以國服為之息。凡國事之財用取具焉。歲終,則會其出入而納其餘。

    這是國家負責貸款、平價、以低息貸款扶植小商人和小手工業者的仁政大義。

    《地官·司徒·旅師》裡說,掌聚野之鋤粟、屋粟、間粟,而用之。以質劑致民,平頒其興積,施其惠,散其利,而均其政令。凡用粟,春頒而秋斂之,凡新氓之治皆聽之,使無徵役,以地之媺惡為之等。

    這是抑制豪商、貸種子錢給農夫、平物價的仁政大義。

    除此之外,孟子的民本思想、殺桀紂乃殺暴君、大順一些學派的四民平等理論等等,全都散播一遍,到處發書。

    他是要讓幕府將來“取其糟粕、去其精華”的,把儒家體系裡的精華全都用來造反,保管幕府只會嚴厲禁教、禁異端學說,甚至可能連朱子理學中的“精華”,幕府也會全部去掉。

    要是幕府能拿出禁教的控制力,嚴密控制非朱子理學的儒家傳播、再把朱子學徹底封建禮法化,劉鈺覺得自己花幾千兩銀子買的書,就算沒白買。

    劉鈺心道,你只當天主教可以用來造反搞出島原之亂,卻不知儒家亦可找出造返有理的內容。管教你朝著“取其糟粕、去其精華”的路上一路狂奔。

    他和商人、識字階層、手工業者講大義,講理論。

    和基本不識字的農夫,就不需要講大義、講理論了。

    一把燒了質押地契文書的大火,比什麼都有用;一頓香噴噴的白米飯,比任何大義都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