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慕羲和 作品

第六十五章 報捷

    嫩江下游,皇帝行營。

    李淦如同痔瘡犯了一般,揹著手在大帳內來回踱步,根本停不下來。

    時不時叫太監拉開大帳,探頭出去看看,希望能夠看到手持藍旗報捷的騎士。

    前線這幾天傳來的消息很不樂觀。

    都知道劉鈺年紀小,又沒上過戰場,對於當初劉鈺的奏摺,不少老將看過之後雖覺有理,但恐怕不過是個趙括,又或許危言聳聽以彰其懂西學之名。

    可現在前線的情況真的如劉鈺預料的一樣,前鋒部對木裡吉衛連續九天的攻擊,損兵折將,至今未下。

    尤其是前線每日三封的奏報,更是驗證了劉鈺的話:強攻稜堡,死傷最慘重的地方就是最靠近稜堡的那段斜坡,攻取要有技巧。

    當初這句話劉鈺出於不可告人的“變革需要幾千人命做代價”的目的,根本沒有著重闡述,隱藏在一堆廢話中,一筆帶過。

    而現在,當初一筆帶過的話,被翻出來,就成了預言。

    九天激戰,六百將士陣亡,受傷者不計其數。如果不是抽調的全國精銳、如果不是皇帝親臨前線不遠,仗打到這個份上,軍心已經崩潰,沒辦法再攻了。

    守衛堡壘的羅剎人很狡猾。

    攻城的第一天,守城的羅剎炮兵稀稀疏疏地開了兩炮。

    裝了半份火藥,調整了炮口仰角,使得前線的攻城主將誤判了羅剎火炮的射程。

    誤判的火炮射程,導致攻城出擊的集結點選的過於靠前,集結過程中遭受了羅剎火炮的突襲,損失慘重。

    靖國公袁嵐的孫子當場被羅剎的炮彈砸斷了腿,流血過多,不治身亡。

    隨後的炮戰中,大順的重炮還沒來得及完全摧毀羅剎的火炮,皇帝軍令如山必須十五日破城的壓迫下,就發動了強攻。

    在兩道護城壕前的斜坡處,遭受了羅剎的交叉火力襲擊,屍體把一段壕溝都填平了。

    李淦終究是第一次出征,皇帝御駕親征,在盛世之時,沒有必勝的把握最好不要去。

    現在,距離約定好的與喀爾喀蒙古諸部首領會面的日子越發接近,前線仍舊沒有傳來好消息,李淦真真是心急如焚。

    增兵無用,根本無法展開,只能催促吉林防禦使繼續轉運下游的火炮。

    可又恰逢一場山雨,松花江水猛漲,沿途泥濘,加強前線的火炮也不順利。

    大帳內,幾名軍中實權派的老勳貴坐在軍凳下,渾身著甲,一言不發。

    靖國公袁嵐已然六十八歲,常年駐守熱河一線,壓制漠南蒙古,先祖袁宗第;鄂國公李九思,祖上是人稱小尉遲、萬人敵的李定國,張獻忠死後復舊姓,在劉體純的斡旋下歸順抗清,也封了個如尉遲敬德一樣的爵號,如今掌管京營操練;淄川侯謝無忌,祖上被滿清稱之為山東第一巨寇,曾活剮過孫之獬,如今出鎮遼東,之前負責修建驛站。

    剛剛經歷的白髮人送黑髮人痛苦的景國公袁嵐,手裡捧著一本《舊唐書》,故意裝作一副鎮定的樣子。

    可那一篇《高仙芝封常清哥舒翰列傳》已經半個多時辰還沒翻過去,手指摁住的位置正是慘烈的“石堡城之戰”。

    他很清楚,皇帝是第一次出征,這個時候,自己這些老勳貴就是皇帝的主心骨。若是也和皇帝一樣焦躁不安,皇帝只怕會更加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