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慕羲和 作品

第五章 落後

    這是自己的心腹之人,自小一起長大的伴讀,待遇自然不同。

    饅頭接過錢,行了禮,見劉鈺還是愁容滿面,關切道:“三爺心情不好?”

    劉鈺點點頭,心說心情好的了嗎?看著四海昇平,實則天下劇變,老子又不想混吃等死,更不想讓大順重蹈百年後的屈辱,可思來想去,只能嘆一句道:“無奈心事付瑤琴,知音少,絃斷有誰聽?這事和你沒關係,你去忙你的吧。”

    饅頭不再多問,自去馬廄裡取了馬匹離開。

    劉鈺心情不好,有些事需要想清楚,只好先回自己的住處。

    他還沒成家,也沒有什麼職位,如今還在國公府的內院住著。國公府雖大,可印在骨子裡的記憶不會變,還不至於找不到自己住在何處。

    慢悠悠地穿過了外儀門,又是一個二十多丈寬闊的院子。正面是個五間開的大前廳,不過這也不是國公府的正房。

    沿著滿是花草的小路過了前廳,又有一道儀門,這是內儀門。

    進了內儀門,再往前,才是國公府的正堂,七間開的廳堂,這是公侯府特許的制式。

    士農工商之下,商人再有錢也不能蓋七間開的正堂。那是僭越,殺頭之罪。

    照常來說,或是皇帝降旨、或是公侯來訪,這正堂才能用,平時也就是個擺設。

    劉鈺住的地方還遠,正堂這裡有個穿堂,過了穿堂向右走個百餘步,再走過兩個院子,才是他住的地方。

    禮法制下,兄弟姊妹之間不能一起廝混太久。一旦到了青春期,就必須要分開住。自己的姊妹們都在正堂後面的一些院落裡,母親也在那邊,方便照顧教育自己的姊妹們。

    都說髒唐臭漢,其實公侯府裡並不太在意,主要是怕更進一步,直接弄出“魯道有蕩,齊子由歸。既曰歸止,曷又懷止”的骨科故事。

    這裡的規矩和前世截然不同,雖然文字相近,但其實完全就是兩個世界。

    劉鈺終究還不太習慣,只能慢慢適應。

    挪到自己的小院,院落裡有兩株白果,陽光灑落,投下點點斑駁。

    幾個小丫鬟正在那灑水,還有兩個小丫鬟提著根長長的竹竿,竹竿上掛著成團的麵筋,正在那沾知了,大約是怕惱人的蟬鳴攪擾了公子的清夢。

    才進門,一個穿著青黃裙的丫鬟便迎了過來,不等劉鈺吩咐,就先打來了洗臉的水,手裡拿著毛巾站在一旁候著。

    “三爺今兒這酒怎麼吃得這麼快?”

    小丫鬟站的極近,吐氣如蘭,平日裡也含些薄荷葉,絲絲清涼,吹的劉鈺癢癢的。

    不等劉鈺回答,丫鬟便將毛巾遞過來,讓劉鈺擦了擦手。嗅了嗅劉鈺呼出的淡淡酒氣,收回了毛巾,倩笑道:“早知道三爺去喝酒,預備下了北邊貢來的楓樺露,放的涼了,正好喝,去去酒氣。”

    邊說著話,柔夷嫩手拖著毛巾,婀娜著身體去準備楓茶了。

    臉上似乎還殘留了一些女孩手指上的香粉味道,回身看著另外幾個服侍的丫鬟,劉鈺扳著手指抻了個懶腰,骨頭咯咯作響。

    心想這樣的日子過著,怪不得勳貴們墮落的如此之快。都說在武德宮上學,一年要刷夠一百天課時吃住在武德宮,否則評不到上等,可即便這樣一些勳貴子弟都覺得苦。

    感受著身邊鶯鶯燕燕的小丫頭,劉鈺似乎有些感同身受了。這樣的日子過著,誰願意去武德宮刷課時啊?不墮落才有鬼呢。

    剛才那個侍奉丫鬟,名叫雨燕,長得極為標緻,是母親特意安排過來的。

    這幾年西洋的一些東西傳入九州,既有諸如玉米土豆之類的作物,也有玻璃鐘錶之類的工藝品,但還有從美洲傳過來的梅毒。

    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母親是擔心劉鈺出去沉迷花柳,所以特意選了一個嬌俏的丫頭,盼著能讓劉鈺多留戀家裡的,少去花柳巷。

    倒不是說貪花戀柳是壞事,只是怕染了楊梅大瘡,那可不好。

    他母親也是公侯之女,自小讀過書的,也經歷過丈夫偷腥的年紀,更知道大禹治水、堵不如疏的意思,在這種事上索性開放。只盼著兒子們在家多玩玩少些火氣,出門便不會想著留戀章臺敗柳。

    可等雨燕來了一陣,母親一問,雨燕便說三公子平日裡要麼看書、要麼擼石鎖,倒是對她從不動手動腳、知守禮儀。

    按說這是合乎“詩禮”的好事,可母親一聽卻心急如焚。

    貼身丫鬟派來,本就是為了公子們發洩用的,只要別信那些話本上的鬼話用平等的身份和主子談情說愛就好。談戀愛要打死趕出,但是玩一玩,家裡還是支持的。堵不如疏,自家丫鬟至少乾淨。

    雨燕也不是不明白劉鈺母親的意思,可又拉不下臉使些狐媚手段,只盼著哪一日水到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