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慕羲和 作品

終章 九三年(廿九)

    這是均田、遷民、耕者有其田的方向,和由技術統治的工業主義推出來的過程。

    而在有序的工業發展的問題上,這個問題又是一個類似黃河治水的問題。

    這麼大規模的遷徙,需要的物資、人力、組織能力……涉及到造船、木材、煤炭、鋼鐵……影響到鐵路、運輸、運河、道路……等等,有序地發展工業,如同治理黃河一樣,由專門的衙門負責協調等,又是高效且必要的。

    簡單來說,就是說,大順這邊的顯學,推出工業的有序發展的路徑,和聖西門歷史上在法國推出來的工業有序發展的路徑,是不同的。

    

    但是,結論卻是基本相似的。

    並且,應該說,大順這邊的思路,走的更多的其實還是聖西門——孔德這條線,即把工業資本主義,作為將來的必然的永恆。

    而看似有主觀社思想的、人文關懷的、均田的這些東西,走的和聖西門的那套空想社的路徑還不一樣。

    總之,大順這邊的顯學一派,在均田問題上,等於是在當初劉玉和顏李學派之爭的問題上,更接近劉玉的思路——劉玉和顏李學派都支持均田,但兩邊對為啥要均田是有分歧的、以及均田之後怎麼辦也是有巨大分歧的。

    現在大順的實學顯學一派,他們是跳出了“仁政”——雖然打著仁政的幌子——的窠臼,且也跳出了復古、憐憫等的思路,而是以理性的推論得出了必須要均田的結論。

    不是因為“小農太苦、遂要均田”;也不是“聖人井田,如今能井則井不能井則均”;更不是王安石兼併詩裡的小農帝國必須要保證足夠自耕農否則要完的小農帝國統治思路。

    而是因為信奉工業是未來,而現在工業受阻於市場狹小、同時對外擴張已達此時之極限,遂必須要批量創造一些在資本主體生產體系之外的“消費者”的思路。

    鑑於內地就算均田,也就人均三五畝地,也消費不起來,遂必須要集中力量完成前所未有的大東進運動。

    而要完成這項遠比修淮河、治黃河更要宏大的工程,就必須要有序地發展工業,依靠工業的力量來完成這場遷徙。

    既然要發展這種工業力量,而資本主義的生產投資又是“無序”的,所以又很容易得出歷史上聖西門得出的結論——需要一個巨型銀行,由這個巨型銀行,向實業投資,解決實業因為利潤不足而缺乏投資的問題;同時傾向於一些有益的、對普羅大眾和未來有好處的、但現在卻無人問津不肯投資的產業。

    恰恰,大順在劉玉跑路之後,藉助北美的金山銀山和海外瘋狂吸金銀,完成了貨幣改革,為這種大銀行的出現奠定了基礎。

    又恰恰,李欗政變上臺後,通過行政手段的“贖買”土地、實則就是“強制儲蓄、強制買工業債券”的政策,在修鐵路建鐵廠等問題上辦成了幾件事,似乎證明這一套東西是可行的。

    於是,這麼多恰恰;或者說這麼多不是偶然的,而是從當年北征羅剎抓人造船徵西北準備下南洋開始的一系列改革所努力塑造出來的條件。

    催生了大順這邊的顯學。

    在這裡,實業、大工廠、或者說工業資本主義,被抽象為類似於儒家的三代之治之類的東西。

    算是某種理想。

    它是未來的。

    同時也是永恆的。

    並且是要達到的。

    且由劉玉的那套“愛用之別,人們用糧食,而不是愛糧食,所以工商業只是糧食分配的一種手段”的扯犢子理論延伸出的資本主義思路——既然工商業只是糧食分配的一種手段,反過來說,亦即種糧食的農業、和生產布匹鐵器的工業,都是以商品交換而為目的。

    當然,這種思路,亦可以換個方向理解:大順內部的市場,是有的。但小農土地不足,既要受地主動輒五六成的租子的盤剝、要是再被廉價工業品一衝,那就只有起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