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慕羲和 作品

終章 九三年(廿三)

    雖然扭曲的連生產是為了生產這樣的水平都沒有。

    但在此時,扭曲成這樣反而是有利於傳播的。

    糧食是為了填飽肚子,人們用糧食而不是愛糧食,所以工商業只是對糧食的一種分配,這句話算得上是大順發展工商業的“理論基礎”,也算是大順這邊一種類似“重農主義”的東西。

    這句話本身包含兩個意思。

    第一:談分配,首先得生產。

    第二:生產夠了,工商業作為糧食分配手段,可以容下足夠的人口。

    這,才是劉玉鼓吹在大順發展工商業的基礎。

    跑到古代,對著最基本的糧食都不夠吃的皇帝,不提出一個基本的可自洽的邏輯,上來就勐吹萌芽、重商……多半會和麵對著連綿不斷農民起義的皇帝對著自鳴鐘覺得這玩意兒是奇技淫巧差不多的結果。

    老馬說的很清楚了,商業資本,未必就一定會改變生產力。更大的可能,是在現有的生產力水平下寄生,比如包買制、劫奪制等。

    而這邊重農輕商,又不是因為古人都是傻子,純粹是因為早就發現商業資本作為一個獨立的資本存在時候表現出的極強寄生性而已。

    人家李悝的原話明明是說搞奢侈品會影響麻紡織業,而鼓勵奢侈品是要出事的,結果被扣個重農輕商的帽子。托馬斯·萌,說政府應該出臺政策,抑制國內的奢侈品和浪費,這可不是無名小卒,他被《國富論》稱作“成為其他一切商業國家的政治經濟學的基本準則”。

    桑弘羊多明顯的重商主義傾向卻被扣個重農輕商的帽子——啥叫重商主義?亞當·斯密描述的,英國沿海的牧民私自賣羊毛,抓到就砍手、再犯吊樹上,那就叫重商主義;英國商船敢私自跑到好望角以東,抓到就直接擊沉,貨物和英國政府對半分,這才叫重商主義。

    這邊歷朝歷代把重商主義搞得相對來說靠近的,算是恨不得放個屁都收稅、拉個屎都專賣的宋代。

    

    拉個屎都專營管控,那才叫重商主義。

    工商業不收稅,國內玩自由貿易,那叫重農主義。

    走到此時,生產力的發展,和宋代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生產力更加發達,再搞宋代那種重商主義,已經玩不轉了。這不是個簡單的組織術問題、或者說政治構建倒退的問題,而是生產力發展到明中期那一步後,重商主義在國內已經完全搞不了了。

    重農學派說“以中為師”,並不存粹是空想出個理想國。而是實實在在有這麼回事的。

    故而,在這種條件下,大順的問題不是辯什麼重商主義還是重農輕商,辯也不是不能辯,法國的重農主義學派,本質上就是輕商的——土地才產出價值,工商業吊毛都不是,只是把土地產出的東西變了個形狀模樣,毫無價值,所以壓根不用管他們。都已經“毫無價值”了,這還不叫輕商?

    這種辭藻大於實質的爭論,在大順毫無意義。

    真正有意義的,是怎麼改變“商業資本老琢磨著寄生在舊體系上”的問題。引導商業資本喪失其獨立性,成為資本社會的“資本”這個生產要素的一部分——黑馬是馬,而不是白馬是白馬、黑馬是黑馬。

    而解決的最終方案,換句話說,叫“資本的平均利潤率”的問題。

    那麼,從這一套上,也一樣能推出大順內部的問題——均田。

    怎麼解決買地囤地收租的利潤過高的問題?

    劉玉沒這個本事,最終解決方案是工業極其發達、種地不補貼根本賠的褲衩都輸光,那是治標治本的解決方案。

    顯然,劉玉肯定沒這個本事。而且,1860年,英國以第一次工業革命之力,制霸七海,以至於工人都貴族化的時候,全世界的市場,對印度極致的壓榨,一共養了幾個工人貴族?不要說全國那接近世界五分之二的人口,只說夠不夠大順一個山東省的人口?

    那既然沒這個本事,換個思路行不行?

    不能解決商業資本往耕地上跑的問題、或者說工業資本的平均利潤率比不過買地收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