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慕羲和 作品

第二九六章 臨別告誡(一)

    再繼續談下去,李欗也發現了劉玉已然不甚關心他對經濟的討論和解釋。

    話已經說到這,反倒是李欗嘗試著旁敲側擊了一下。

    但他旁敲側擊的方向,角度卻略有些刁鑽。

    “之前多有傳聞,說本朝之前先定羅剎、後平西域,而後伐倭、下南洋。所為者,漕運也。”

    “國力有限,必有先後。北方自先秦一來,兩千年之大患。”

    “是以必先定北,而後方可南下。”

    “定倭、平南,海上無患,方可改海運、廢漕運。”

    “自明以來,多有人言:治黃,必先廢漕;保漕,必要禍黃。”

    “及至漕運已廢,最終方知,原來國公所做之事,皆為治黃。”

    “是以,多有人言在國公看來,這治黃乃是今後朝廷的頭等大事。”

    “卻不知國公以為,若這治黃為頭等大事。我所言修路,是否可算得上第二等大事?”

    這話,問的聽起來很是尋常。

    只不過劉玉心知肚明,這話問的一點都不尋常。

    他說治黃為頭等大事,問修路能不能排到僅次於治黃的地位。

    這不是關鍵。

    關鍵是前面那一大堆的前綴。

    即為治黃所做的各種準備。

    在此過程中,外部的敵人被碾碎、內部的反對派被壓制、甚至於百姓的反抗也被各種鎮壓。

    就李欗說的從一開始北征羅剎開始算起的“為治黃河做的準備”中,可是把鎮壓鹽工起義、屠治淮阻礙士紳、鹽政改革強行收回鹽戶對草蕩的使用權等等一系列舉動的。

    如果說這些還算可以接受,那麼其實詬病最大的,還是劉玉的錫蘭木馬計。整個過程,都被視作全無仁義的“霸道”典型。

    為什麼當時軍力足夠,卻不直接去攻打巴達維亞,解民之倒懸?

    為什麼非要荷蘭人把爪哇的華人遷徙到錫蘭,死者眾多?

    因為,遷民要花錢,而且死亡率頗高。

    因為,錫蘭的水利設施已經崩了,荷蘭人要用錫蘭做基地,肯定要用非常殘暴的手段,逼著遷徙過去的華人挖水渠、挖運河、墾殖種大米。

    最終,大順拿到了“拯救者”的身份,拿到了錫蘭從中部到南部的荷蘭運河,拿到了錫蘭沿海平原區的農田恢復,以及讓近乎30%的死亡率的責任落在了荷蘭人身上,得到了幾萬對大順忠誠的“歸義軍”,以及在下南洋後巴達維亞喪失了強制中轉港地位和荷蘭東印度“首都”的地位後的基本穩定。

    這和田單引誘燕國人屠殺齊國人激起仇恨、設計引誘燕國人刨齊人祖墳激發同仇敵愾,本質上區別並不大。

    而這,屬於“出格”了的霸道。

    其餘諸如鎮壓鹽工起義什麼的,這在大順的主流評價中,名聲雖不好,但也並沒有到“出格了”、“越界了”等程度的批評——這要弄清楚大順的主流意識形態,用的是王霸並用、由外而內的那一套,脫胎於明末天下將亡的對王道空談的反動,使得一些士大夫認可用一定程度的“霸道”。因此,霸道的“出格”和“越界”,才是大順這邊最“敏感”的東西。

    對哪些行為敏感、對哪些行為不敏感;對哪些行為可以接受、對哪些行為不能接受。這要看具體情況和歷史因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