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慕羲和 作品

第二八一章 最終的鬧劇(七)

    只不過,劉鈺也不好說的太直白,只能先聽李欗在那眉飛色舞地講“英國的狂歡”。

    亞當·斯密噴英國,是生產的哲學,而不是消費的哲學。

    拿三噴自由貿易,是消費者的經濟學,不是生產者的經濟學。

    大順實學派現在噴英國之前的政策,包括老皮特的政策,說是“為了原始積累而原始積累的”政策。

    現如今,大順打贏了一戰,拆了英國的許多關稅保護和行政命令。

    肯定是造成了短暫的狂歡。

    這種狂歡,其實就是“將苦哈哈的原始積累,砸鍋賣鐵全消費掉”的黃金時代。

    在這種黃金時代。

    確實是非常爽的。

    以至於英國的部分中產,都穿上了“彰顯身份的東方絲綢”、用上了格調和骨瓷完全不同的“瑩潤瓷器”、家裡的襯衣都從土了吧唧的亞麻升級為了東方棉布。

    從護國公時代砸鍋賣鐵造軍艦、死了至少二十萬人的英荷戰爭、英法戰爭、英西戰爭、征服蘇格蘭、政府愛爾蘭……

    再到對茶葉加重關稅、對糖類管控貿易徵糖稅、對走私販子抓著就殺的高壓統治、以及延續百餘年的對殖民地的擴張。

    西班牙挖的那點金子和銀子,很大一部分流入了英國。

    固然說,此時倫敦,作為金融中心,還比不了阿姆斯特丹,甚至可能和日內瓦還差一點。

    但是,畢竟積累了一百多年的原始積累,銀子還是足夠多的的。

    關稅一開。

    物價飛速降低。

    原本只能喝啤酒的,現在喝上紅茶了。

    原本只能穿呢絨的,現在穿上棉布了。

    原本只能穿棉布的,現在升為絲綢了。

    原本只能用陶罐的,現在用上瓷器了。

    加上貿易大開、關稅取消。

    這個“黃金時代”,不可謂不繁花似錦、烈火烹油。

    當然了,自然也會產生一點“小”問題。

    比如說,靠著《棉布禁止令》、《曼徹斯特法案》和《商品進口列舉法》,而好容易發展起來的曼徹斯特蘭開夏的棉布產業萌芽,不到兩年,徹底崩潰。

    比如說,靠著對法打壓和糖蜜法,以及國內糖稅而發展起來的本土釀酒業,半死不活。

    比如說,原本以種甘蔗、榨糖為主的西印度商會,現在直接分裂了。

    一半乾貿易,瘋狂買辦,盛讚好時代。

    另一半靠著糖類苟延殘喘,天天哭唧唧。

    畢竟,亞當·斯密說過,英國太他媽的自由了,以至於管理奴隸,往死了用。比起法國的專制,能給奴隸稍微一點“福利”,終究還是不一樣。以至於英國的糖類產業,被法國壓著打。

    一戰打輸了,法國人自然是要賣糖的。自由貿易嘛,法國的糖、西班牙的糖,本來就有優勢。

    西印度商會這群土地投機的、幹殖民地的、幹種植園的、賣糖的、種甘蔗的,肯定哭唧唧。

    可一樣。

    歷史上西印度商會搞《糖稅法》的時候,起來抗議的,是英國的手工業者。因為這可能導致“北歐的工業品的傾銷”。

    至於說北歐哪來的“工業品”,或者說啥叫“北歐”的工業品。

    以及再琢磨琢磨,瑞典東印度公司、丹麥東印度公司,都是幹啥的,以及歷史上瑞典東印度公司為啥要燒賬本、丹麥東印度公司為啥能在18世紀某幾年歷史上對華貿易中一些商品進口量遠超英國東印度公司,也就不言而喻了。

    是以,原本歷史上,西印度商會,畢竟不是組織度更高和有董事會決定權的東印度公司,內部本身就是分開的。

    賣糖、也走私。

    現在賣糖不行了。

    走私因為一戰,變成了合法的自由貿易。

    那肯定是直接大幹特幹。

    短時間看,從護國公時代砸鍋賣鐵造軍艦、搞產業的原始積累,現在全部折現,靠著東西方的白銀購買力差距,真的可謂是……中產及以上的黃金時代。

    長時間看,其實也未必就一定是壞事。

    留點種地的。

    留點剪羊毛的。

    留點幹搬運碼頭的。

    留點水手。

    剩下的,通通潤北美殖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