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慕羲和 作品

第二四三章 事已畢 下

    當一件事最難的部分已經完成,剩下的只要按部就班基本即可成功的時候,大部分情況下是不必擔心能否完成的,只需要擔心一下會不會有人乾的更為激進或者急躁即可。

    黃河現在就是這麼個情況。

    激進不激進的,劉玉也覺得無所謂。哪怕是激進如趙翼的五十年南北互換的設想,在劉玉看來……五十年後,工業發展起來了、灌既農業起來了,要擔心的,可能不是黃河決口,而是黃河要不要斷流了。

    山東現在大抵恨他,因為此時黃河無論如何都是個災星、災禍之源、會增加數倍的當地勞役。但將來,說不準又會因為黃河走山東而因有水而慶幸。

    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大抵後人是沒資格嫌棄栽樹的人心懷不滿的。

    至於此時還能“再栽多少樹”,其實真算起來,永遠栽不完。

    比如伴隨交通發展和海外貿易,湖南湖北改種茶葉;比如對洞庭湖退耕遷民;比如西南山區的玉米土豆等山區作物的普及;比如廣東廣西的對外貿易和產業發展……

    即便說在不考慮均田等大事之下,依舊還有許許多多要做的事。事情,是永遠做不完的,也不是一勞永逸的,更不是因為念了民族或者資本的經書就能一步飛昇天堂的。

    想做,永遠有事。

    但劉玉覺得,他已經做不成了。

    從當初北征羅剎俘獲白令探險隊開始,至今為止的一系列變革,對於整個大順的舊力量,依舊渺小。改變了經濟基礎、為新的上層建築的生存創造空間的地區,也就那麼大,全加一起算上東北南洋也不過三五省。

    將來會怎麼樣,他大約可以預測。

    正如他喜歡的那番話的略微修改:我們不是算命先生,未來的發展和變化,只應該也只能說出個大的方向,不應該也不可能機械地規定時日。但我們所說的巨大變革快要到來,決不是如有些人所謂“有到來之可能”那樣完全沒有行動意義的、可望而不可即的一種空的東西。它是站在海岸遙望海中已經看得見桅杆尖頭了的一隻航船,它是立於高山之巔遠看東方已見光芒四射噴薄欲出的一輪朝日,它是躁動於母腹中的快要成熟了的一個嬰兒。

    當他為大順留下的絞索收緊的時候,如果說,大順的皇帝真的能把這根絞索都破解掉,屹立不倒……那,那也就只能說這是封建統治者中最厲害的人物,真有本事,別無他話。

    但不管怎麼樣,哪怕仍有皇帝,舊的基礎終究是要顛覆的,至少不可能統治階層再向以前一樣照舊統治下去了。

    至於將來大變的真正力量,到底是誰,他無法預知。

    但可以確定,肯定不是眼下大清河河堤上的這些正在這裡赤著臂膊、宏大來看為了讓中原地區免於那場波及數千萬人延續百年的決口之災而挖掘著泥土的人。

    因為,這些人,終究是要離開、遠赴扶桑的。

    既然大順這邊,都已經給取了新益州一樣的名字,那麼等到真正大變的時候……終究,中國的事,是要靠生活在中國的人來解決的,腳下的土地生活的人,才能決定這片土地的未來。

    於是,劉玉沒有再去關注河堤上的人,也沒有像是每個官員基本都會做的那樣,去詢問詢問那些服役的人還有多久的役期。

    而是在張望了一陣後,選擇回了濟南城,難得的去了趵突泉。

    隨行的官員心下詫異更多,雖然平日便知劉玉好收集一些花草竹石、世界各地的奇異事物、可能還有“喜歡”煤煙或者蒸汽機的轟隆聲的怪癖,當然也不乏喜歡去遊歷名山大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