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慕羲和 作品

第二三五章 黃河問題的最後一步 五

    靠著扶桑有土地的畫餅,這批人修黃河、挖堤壩,幾乎是沒有錢拿的。吃的倒是管夠,高粱米,鹹菜疙瘩,但錢之一物幾乎沒怎麼有。

    好在靠著印度棉布產業在西非空出來的份額,頂著孟買、蘇拉特、達卡等地的幾次社會轉型崩潰和混亂,靠著這裡的棉布在世界貿易中的份額轉移到了山東一部分。

    難得挖堤修河騰湖。

    女的紡紗織布把魯錦賣到西非。

    藉助魯西地區的自然氣候適合種棉花,以及基本完成的從濟南府到膠東的簡易鐵路的運輸,還有就是對其餘地區的棉布運費加增管控等。

    總算是穩住了局面,雖然也還有抱怨,但最終撐過了最開始的艱難階段。

    黃河的新河道已經正式開始挖掘、原本的梁山泊地區的調節湖也基本完工,一切開始步入正軌。

    當然,也是老天爺給面子,這幾年不說風調雨順,但也確實沒有爆發大規模的不可控的洪災。

    再加上之前運河被廢,所謂“治黃必先廢漕”的道理,自是正確的。廢漕之後,黃河下游的防洪能力也上了一個臺階。

    總算是沒有鬧出來事情已經開幹、結果黃河潰堤北決的事。

    大石山以西的金礦,也是卡著泡沫公司真的要炸成泡沫的心態忍受期之前,終於宣告了金山的存在。

    在此之前的五年劉玉靠著泡沫公司的籌款,錢都仍在了移民上,總算是在泡沫即將被戳破之前,靠著金山穩住了眾股東的情緒,沒有搞成第二個約翰·勞的財政操作。

    對大順朝廷而言,這五年的泡沫操作,也是“賴掉”了好大一筆國債利息。靠著對泡沫的鼓吹,使得很多人當初選擇了低價出售國債獲取現金,大順回購了一波,轉了轉手,抹去了好些利息。

    但對移民而言,大順朝廷能給的現金支持,並不多。主力還是靠著民間資本的力量,通過大順的管控和規劃去完成這次移民。

    到五年之期結束、泡沫再不給點真金白銀就要炸了之後的階段……其實,說白了,就是大順朝廷再把黃河河道無人區的遷徙百姓,賣成了勞工、“豬仔”。只不過買方,是大順這邊的投資者而已,買人口去那邊挖礦、建房、開妓院等而已。

    只不過,這種賣,賣的有點巧妙。

    大順靠的是對北美西海岸的“官山海”加“變種王田制”而完成的。雖然其實付款者,還是大順的投資者,但在勞動者那邊轉了轉手,所以究其本質和歷史上的賣勞工、賣“豬仔”的黑暗也差不多。

    歷史上,老恩稱這些罪惡黑暗為“【隱蔽】的苦力奴隸制”。

    關鍵就在這個【隱蔽】二字,不看本質,是看不透這到底算是個什麼玩意兒的。

    這件事裡,大順朝廷就是“賣人”的一方。

    別看大順朝廷似乎也沒拿到什麼錢。

    但實際上,如果按照完整的徵田補償、募役法等,把所有的徭役勞作都算成錢,其實要完成黃河工程,四五億兩真就未必夠。

    也即是說,大順朝廷的確沒有拿到白銀在手裡,但實際上還是拿到了,是通過“賣人”的操作拿到了白銀,只不過這個白銀是“走賬”的,並不是進了國庫再花出來而已。

    故而,即便說,黃河這件事的操作,算得上是封建王朝的天花板級別的“仁政”、“民本”了。但也就是個封建王朝的天花板,本質上就是大順朝廷官方在參與這場【隱蔽】的苦力奴隸貿易,並且靠賣人的錢,節省了遷徙和補償費用從國庫的支出。

    只不過,因為之前的壓榨不輕、人地矛盾已然開始尖銳、中原地區人口激增等問題。使得這場苦力奴隸的貿易中,大部分遷徙者的心態,是充滿希望且比較能接受的。

    北美的情況就是這樣,得天獨厚的農業環境,配上千餘年的小農經濟養成的意識,真的來了自是充滿希望。

    而這,也就是為什麼劉玉認為塞繆爾·亞當斯,是此時當世基督教文化圈第一造反專家的原因——不要談具體的生活、要談抽象的自由;不要談具體的利益、要談抽象的概念。把敵方抽象為一個罪惡的具象實體,但不要去談細節,一定要避開細節,尤其是細節的討論。

    當然,這對大順的移民並不適合,這是文化因素。

    哪怕是歷史上宗教味兒最濃的黃巾,大賢良師也得會點具體的東西、最起碼不能過於抽象。

    比如,施符水。

    所以,整體上,到了這邊的移民,此時還是比較穩定的。

    甚至不只是穩定,而是勃勃生機的一種心態。

    哪怕說,這件事本質上,就是一種隱蔽的苦力奴隸制。

    這和所謂民族性的關係不大,純粹就是這邊的農業技術和高爐鐵技術點的太早,小冰期結束加北美作物東來,人口爆炸、華北生態崩潰、人均土地急劇減少之下的物質條件導致的。

    如韓丁描寫的舊時代的苦難鄉村,因為一棵樹的樹葉,一群人互相殺戮就為了搶奪一把樹葉。一切魔幻的宛如地獄的場景,已然習以為常。

    大順這邊雖暫時還不至於如此,但底層的生活,也確實不如在這邊做苦工、種土豆的日子過得好。

    維倫德里不是大順人,也沒有在中原生活過。他不可能理解大順百姓的移民熱情,也無法從物質層面理解這種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的移民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