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慕羲和 作品

第二二七章 遷徙路 九

    《禮記》亦言:蝸醢而孤食雉羹。

    這玩意後來被真菌感染後作為蔬菜,叫茭白。而能種這玩意的地方,宋代之後基本都能種水稻,也怨不得這玩意兒澹出了主糧的行列,被從六穀中除名。

    隨行作為嚮導和前期從東海岸穿行回來的測繪隊成員,說河谷、湖泊地區,有很多的孤米。

    當地的原住民,除了狩獵之外,也會大量採集孤米作為食物。並且他們已經有了陶器作為儲存孤米的容器,也會春米了,看著他們倒似乎的確看到了殷商之前人的生活。

    這是歐洲人所不能理解的、當大順讀過幾年書的人看到當地原住民吃孤米時候的感覺。

    配合著胡編亂造的“殷商後裔”的故事,總會產生一種交錯時空的錯覺,彷佛《周禮》那個時代,至少在孤米上,這裡的風格竟比本土更近。尤其是這裡的原住民,也確實是“魚宜孤”的。

    孤米的數量極多,多到只要有水的地方就大片生長,只要撐到秋天,今年冬季的糧食肯定不缺。

    而春夏季節,大量的野牛等動物,會在草原成群結隊地奔行。六百多號人,應該也餓不著。

    水裡更有數不盡的魚,因為從沒有人大規模捕撈過,所以這裡謂之用瓢來舀魚也大抵不差。

    話是這樣說,也幾乎可能是都是事實。但實際上,這並不意味著生活簡單,而是意味著或許餓不死,但生活一定艱難、勞動量一定極大。

    因為不單要修堡、墾田,還要在完全沒有存糧的巨大心理壓力下,完成這一切,其中艱苦,只要想想便可知矣。

    最關鍵的是,這些遷徙的主要勞動力,都是中原地區的人。

    許多年以來的中原生態崩潰和人口爆炸,使得他們的意識已經固定:手裡沒糧,肯定要餓死。

    他們已經無法想象,在廣袤草原和百萬年無人打漁的河谷湖泊裡,有多少可以吃的東西了。

    這裡,不是災年時候,青黃不接季,為了一棵榆樹上的葉子,就能殺人搶奪的地方了。因為榆樹葉子,比柳葉好吃的多,至少不苦,那是足夠爆發為了保衛自家的榆樹和外來爬樹摘葉子的人發生流血衝突的“物資”。

    終究,社會意識落後於物質現實。

    這些記憶了太多災年記憶的中原人,對於缺糧的恐慌、對於物產豐富到其實不種地這六百多人真餓不死的不理解,使得領隊面對這種認知和意識,必須要發揮出極強的領導力。

    千萬不能出現任何形式的恐慌,一旦出現了恐慌,那麼必然就會有人振臂一呼,返回楓林灣。

    這種恐慌,可能是被野獸吃掉、可能是斷糧、可能是一場天災或者風暴。

    三十斤肉乾糖類和其餘高熱量的食物,並不足以支撐全部的遷徙路程,是以從一開始,邊走邊捕魚狩獵、還要保證每天行進速度的考驗,就已開始。

    好在大順之前派出找金礦和尋找跨越山脈山口的測繪隊,已經完成了非常關鍵的探索和測繪——他們找到了超越山脈的山口,真正的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山口,也是將來如果要修路或者修驛站的必經山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