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慕羲和 作品

第一五一章 恐嚇出來的費城會議(一)

    可大順那群人既是異教徒,也是迷信的無神論者,還是此時英國的交戰國,又是反基督的。

    這都使得,漢考克覺得大順那些人的說法,確實有點像是“惡魔的蠱惑”。

    但見到沃倫之後,沃倫給他的解答……

    只能說,一開始儀式感滿滿,自己確實挺期待的。覺得最起碼也得是總檢察長、富蘭克林之類的那樣的人物,自己入會之後直接就能和他們約為兄弟。

    然而等到看到這些熟人之後,漢考克的心態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再想想那些之前他從宗教情感上擔憂是“惡魔的蠱惑”的話,便又覺得有道理了。

    於是,他以新入會的小師弟的身份,將從巴哈馬那裡聽來的一些話,加上他的理解,和這些人表述了一番。

    “我不能明確地說清楚中國人的態度。但至少,他們的一些話,我認為或許是有道理的。”

    “中華帝國的那群人,說我們需要看到一些事情的……”

    他想了一下當初在巴哈馬那裡,大順那些人的話語翻譯之後的詞彙,並沒有用大順那邊直接翻譯的詞彙。

    而是,可能是無意的。

    亦或者是有意的,用了一個古希臘的詞彙。並且,他確定,這個古希臘的詞彙,至少他瞧不上的那些銀匠、鞋匠等人,是不可能聽懂的。

    “……本質。”

    在那幾個鞋匠、釀酒匠和銀匠顯然流露出不明所以的神情後,漢考克心滿意足地繼續說了下去。

    “他們說,關於北美十三州,要把十三州拆成新英格蘭北部、中部、和南方去看。而不能看做一個整體,至少在經濟和貿易上,無法看做一個整體。”

    “而現在英國的國債,在大順參戰、幹掉了東印度公司後,已經不可能那麼容易還上了。或許日後對北美的加稅還國債是必然的,因為皮特的愚蠢全面開戰政策徹底耗盡了英國的債務潛力……”

    “不過這是未來要發生的事。至少以他們的經驗來看,他們的前朝大明,財政困難的時候,就要增稅、出賣壟斷專營權來獲得收入。這個道理,東西方是一樣的。在南海泡沫和密西西比泡沫之後,因為過去的時間太短,所以用約翰·勞的方法平國債的手段,也是不可能用的,二三十年內沒人會信沒人敢信,或許以後會有,但現在肯定不行。所以,基本上肯定是要加稅的。”

    “當然,這件事是將來可能發生的。現在暫時還沒有發生,只是一種可能和預測。”

    “那麼,只考慮現在。暫時不提十三州之間的問題,只把十三州作為一個抽象的整體,英國政府對於十三州控制的法律主要表現在《航海條例》上。”

    “而《航海條例》,又必須要拆開。拆成《航海航行法》和《列舉商品法》來分別討論。”

    說到這,漢考克深吸一口氣,將在巴哈馬那聽說後覺得非常有道理、但之前認為是“惡魔的蠱惑”的話,以一種不把自己摘出去的態度,公允地說了出來。

    “如果把《航海條例》分開。”

    “那麼,《航海航行法》,是有利於抽象的十三州的整體工商業的。”

    “而《列舉商品法》,至少在二十年前,也是有利於抽象的十三州的整體工商業的。只不過,此時此刻,現如今,是絕對有害於十三州的整體工商業的。”

    “《航海航行法》,規定了所有前往殖民地和英國的商船,必須在英國或者北美製造、且船主必須是英國或者殖民地的有籍貫的人、且船員必須是至少75%說英語的本國人。”

    “我作為一個商人,我必須要說,如果沒有《航海航行法》。那麼,荷蘭人、瑞典人、法國人、葡萄牙人、西班牙人的商船,會讓我根本沒有成為商人的機會。他們的商船會在我們的港口橫行,而我們甚至根本無法擁有第一艘商船。”

    站在商人的角度,甚至一些工匠的角度,這話說的……應該是沒錯的。

    畢竟當初紐約並不叫紐約,叫新阿姆斯特丹。

    當初科爾貝爾的那一套的重商主義,被稱作“畸形重商主義”,過度重視工業、手工業標準化和航海業。

    而《航海航行法》,保障了北美的商人們,能夠掌控在英國殖民地貿易的航運業。

    同時,因為船員的籍貫要求、以及船隻本身製造地的要求,也為北美創造了很多的工作崗位,以及極大地促進了北美木材加工業、造船業的發展。

    這一點,是不能否定的。

    海上馬車伕的死,不是因為死於什麼保守、腐敗之類,恰恰是死於他們傻乎乎地相信自由貿易,相信只要自己的船隻航運成本更低、運費更低,自己就能憑藉競爭優勢佔據大西洋貿易的航運。

    法國和英國很快就給荷蘭上了一課,告訴他們:傻吊,你的船造價低、你的運費低,並不是你能掌控航運業的原因。我的船造價高、我的運費高,但我有五一稅和高額商業稅支撐的海軍和陸軍,能讓你的航運業徹底完蛋。

    現在漢考克轉述大順這邊的看法,把《航海條例》給拆成兩部分,拆成了《航海航行法》和《列舉商品法》,其噁心之處也就在這。

    顯然,大順這邊試圖瓦解北美的反抗,將一個抽象意義上的獨立,瓦解成一個又一個的小問題。

    把一個更高層級的問題,拆成一個個可以討論的分支問題,從而瓦解北美的反抗以致,橫向將北美切成一個個不同的利益群體,而不是一個抽象的美利堅民族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