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慕羲和 作品

第一零六章 死與復仇(六)

    在石山上,吹著11月份地中海的涼風,眺望著遠處的秋景,李欗有點不懷好意地念了兩句懷古詩。

    王濬樓船下益州,金陵王氣闇然收。

    千尋鐵鎖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頭。

    人世幾回傷往事,山形依舊枕寒流。

    今逢四海為家日,故壘蕭蕭蘆荻秋。

    劉禹錫做這首詩的時候,大約也就是白衣大食從這裡登陸,征服安達盧西亞並且將此地命名為“直布羅陀”的時間。

    詩這東西,直譯的話,從來都是聽不出味道的。

    翻譯很直白地翻譯了一下這首懷古詩,德·拉·克魯也壓根聽不明白。

    念過了詩,陳青海道:“此地為地中海咽喉,真雄關險要之地。如此地勢,西班牙人竟被別人奪走幾十年,足見這地中海,是衰敗了啊,竟是不值得如此大動干戈……”

    “興國公給我講過,說是很久之前,地中海的貿易興盛,直到通往富庶東方的通道不再需要絲綢之路,這裡便漸漸敗落了。”

    “我登此地,當懷玉門、樓蘭。亦或合浦、泉州、揚州……皆有此意。”

    這番話,也引來了大順這邊的軍官們的感觸。

    身處這個時代,他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時代的劇變,不只是武器裝備之類的他們接觸到的東西。

    而是伴隨著商路改變帶來的廣州衰落、松蘇崛起、揚州頹敗,這些都發生在二三十年之內,伴隨他們的成長。

    到了歐洲,所見之處,也是如此。

    過去輝煌的城市開始衰敗、層級偏僻的地方因為商路而快速崛起;曾經的咽喉之地,如今卻如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這種感觸之下,總會莫名地湧出一種懷古傷感之情。

    德·拉·克魯並不能理解此時大順這批軍官的情緒,終究,距離法國那“教堂刷為理性殿、天街踏盡公卿骨”的巨大變革時代,還有段距離。

    而像是羅什福爾這樣歷史上因為七年戰爭的失敗而逐漸失去商業價值、從最重要的港口混為萬餘人小鎮的場景,此時也未出現。

    他是不能理解這些親眼目睹了揚州繁華到枯草殘垣場景的大順軍官,到底在感慨什麼。

    或許,其實大順這些軍官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感慨什麼,大約看到世界在變化,總會生出一些感嘆的。

    德·拉·克魯沒有懷古傷感之情,便先恭喜了大順的軍官們攻下了直布羅陀,然後便說到了中法之間的一些分歧。

    就像是這一次,瑞典、俄國、奧利地、法國的同盟一樣,各懷心思、各有目的的同盟一樣。

    “殿下,貴國已經攻下了直布羅陀,整個地中海已經完全在兩國的掌控之中。我想,殿下是不是去一趟巴黎?我的主人會為殿下準備一場盛大的歡迎儀式,同時與舒瓦瑟爾公爵探討一下兩國的進一步合作。”

    李欗笑了笑,很耐心地德·拉·克魯解釋了一下大順的一些規則。

    他是領兵的,而且他還有小時候被親媽加的“天主教徒”的彆扭身份,他手裡還捏著大順的艦隊主力。

    所以,他是絕對不會去巴黎的。

    鬼知道在宴會上,會不會有人瞎嗶嗶,兩國之間的一些文化隔閡,再弄出來一些狗屁倒灶的事,回去後全是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