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慕羲和 作品

第八零二章 上國心態(九)

    第二件,就是完善各種制度設想,解決土地制度、官員制度、選拔制度、稅收制度等等,使得周邊各國再度掀起遣唐使風潮,告訴周邊同文化圈諸國,你們困惑的答案,在天朝可以找到。

    這是很標準的上國盛世下,精英階層的“胸懷天下”。

    至於能不能找到,那是另一回事。總歸,這時候有能力構建新體系的“真”儒生,不這麼想,才有問題。

    當然,如果是別的學派,熱衷這件事,也就罷了。

    偏偏最力主搞實學的派別,在江蘇改革看似大獲成功的背景下,仍舊熱衷於搞這些東西。

    實則也就證明了,他們打心眼裡認為,劉鈺搞得這一套,沒辦法解決天下的問題,強行推廣可能會搞得天下大亂。

    否則這群認為“陸王可也、程朱可也;不必陸王、不必程朱”的人,早全跑到實學學堂去學實學去了。

    孟松麓在面對權哲身的時候,內心就清楚,朝鮮國現在的諸多問題,固然有朝鮮國自己的原因。

    但肯定和劉鈺的改革,以及強行開埠脫不開干係。

    至少,是加速了一些過程,加劇了一些問題。

    孟松麓也能依稀感覺到,劉鈺自己也明白這一套東西,用在國內,肯定會出事。所以才盡力往外擴張,把問題轉移到外部。

    甚至於,他們學派一些人懷疑,劉鈺力主要廢棄運河,只怕思考的最大顧慮,並不是海運河運。而是怕江蘇改革之後,衝擊會沿著運河快速擴散到安徽、河南、山東……

    別的地方看不到,可眼前這條從阜寧到南通的運河,可就是最好的鏡子。

    運河開通,蘇南、南通的模式,就沿著這條新運河快速北擴。

    這讓他不禁想到了在新學農學看過的一場實驗,蒸熟的棉籽屑灌在乾淨的玻璃瓶中,蘑菇的白色菌絲,幾天就佈滿了整個玻璃瓶,把原本乾淨鬆散的棉籽屑,用肉眼看得到的白色絲線纏在了一起。

    廢運河這件事,就像是在這個玻璃瓶裡,加了一層隔板,讓那些白色的菌絲不能佈滿整個瓶子,被擋在了某個區間之內。

    雖然廢運河,只是這一道隔板的構成部分之一,不是全部。還有一大堆的亂七八糟的包括貨幣、兌換、稅收、航海術及海運成本等等一系列政策,共同構成的這道隔板。

    通過破壞原本的國內成熟的市場狀態和運輸線,強行切割成內外兩個部分。

    也雖然,朝鮮國的政策、土地制度等,都和大順不同。

    但是,朝鮮國的情況,以及日本國這些年的情況,都讓這些清醒的、開眼看世界的人明白,這套東西很危險。

    他們目睹了資本的力量。

    也在思考,資本既然逐利,那麼資本沒有束縛,為什麼不去臨省圈地呢?哪怕不像蘇北這樣自己種植棉花,即便延續傳統兼併土地收地租,利潤也不低。

    土地作為一項商業投資,即便江蘇的情況如此特殊,依舊還是排在最具回報率的投資前列。

    對朝鮮國來說,商品經濟發展,原本的授田制被破壞,土地兼併開始出現,這是新問題。

    可對大順來說,這不是新問題,但不代表和朝鮮國儒生面臨的問題是兩個不同的問題。

    這是類似於陳亮說三代和漢唐都是一樣的道統,只是一個滿分,一個六七十分的問題。

    而不是說這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事兒。

    故而他們學派依舊堅信,均田,為“天下”第一仁政、“天下”第一義。

    是【天下】。

    不是【國朝】。

    整個文化圈,都必須要解決均田問題,搞土地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