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慕羲和 作品

第八零四章 上國心態(二)

    不過程廷祚倒也不只是單單嘲諷,而是專門去研究了一下朝鮮國的情況、制度等,雖只是粗略瞭解,但李瀷在他心裡的評價也算是稍微上升了一些。

    只是說,於天朝毫無用處。但立足於朝鮮國的特殊情況,倒也不是不能用。

    為此還借這件事教育過孟松麓等弟子,就說劉鈺在江蘇省搞的改革,雖然卓有成效,但是未必適用於全國。

    如同朝鮮國李星湖的想法,雖然在你們看來頗為可笑,但考慮朝鮮國之現實,就又不同。

    總歸,李瀷是連貨幣都反對的,而且要恢復的是極為麻煩的授田死後退田制。

    這些,肯定是程廷祚等人無法接受的。顏李學派的土地思想,是依託在大順貨幣白銀化、商品經濟發展、城市人口增加等現實之上的。

    朝鮮國才剛剛開始出現貨幣、高利貸、土地兼併等問題。

    當然,在上層建築的義理、心、性、氣這些問題上,顏李學派還是直接把李瀷打成了異端的,而且認為是被西學所染的那種異端。

    權哲身這麼一說師承,孟松麓頓時就明白過來,為啥權哲身非要去自己學派搞得那個鄉約鄉賢村社去看看了。

    兩邊都認為要能井則井、不能井則均。

    但……但具體思路上,兩邊差異是巨大的。

    孟松麓知道對面學派的人,把錢視作“妖物”,是反對朝鮮國發行貨幣的。

    但孟松麓這邊搞得,肯定是以認錢為基礎的。

    學派南傳之後,對工商業的認知還是建立在白銀貨幣的基礎上的,王昆繩對工商業的態度也是“按照納稅額授勳、給品級虛銜”,其實也就類似於按納稅多少定什麼級別的大會代表;而且也是支持房屋稅、城市土地出租蓋房收稅的。

    雖然因為當初圈地的時候沒錢,只能和其餘學派的人聯手,又得了一些大儒的資助,在具體政策上妥協了不少。

    但孟松麓心裡很清楚,自己學派搞這次嘗試的原因,主要還是嘗試學派內部關於農村土地問題的種種看法和嘗試。

    雖然劉鈺諷刺他們是復古演出,假裝不知道天下最大的矛盾不是人均百畝地能不能吃飽的問題。

    但嘲諷歸嘲諷,他們學派圈地嘗試的,主要還是那幾個學派內部一直懸而未決的問題。

    比如,人歲數大了,六十歲不能耕田了,又無子女,所分之田於其餘人耕作,得其半獲,可乎?

    比如,家裡孩子幼小,是否可以分給孩子二十畝地,讓人幫著耕種,小孩子上學,若是能進學有了俸祿自把田退了;若是不能進學,再授田?

    比如,人口滋生之下,怎麼怎麼長久地保證均田的公平?

    是24萬畝土地,預先留出來十萬畝撂荒,以為將來再授田用?

    還是說將好地、壞地分開,好地授田50畝、壞地授田150畝,等著把壞地變為好地,再收回去重分?

    比如是否可以復行宗法制,嫡子傳承父母的土地,而次子等出海去南洋等地開拓,開拓的錢,由繼承了父母授田的嫡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