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慕羲和 作品

第七五五章 堂下何人狀告本官(三)

    墾荒公司得令,趕緊派人去把劉鈺說的幾件事,和那些仍舊在誓死捍衛自己生存必須條件的鹽戶百姓。

    而這些選擇投降的場商契主,劉鈺也暫時將他們留在這裡。只是叫他們保留好契票,交易暫時不要進行。

    林敏知道劉鈺必有後手,甚至從劉鈺的做法裡,大概也猜測到了劉鈺的後手,便道:“國公,我以為,你我之間,還是要開誠佈公地談一談。不談道義、不談百姓。”

    劉鈺對此並不反對。

    “我也正有此意。若是你我之間不能同心協力,實在有負陛下囑託。”

    揮了揮手,示意這裡的人全部都先撤出去。

    待人都撤出去後,林敏先表達了自己的擔憂。

    “國公,江蘇諸多事,首要之重,在於產鹽。產鹽是變法之根本。我覺得,國公是不是有些捨本逐末了?”

    劉鈺卻道:“產鹽有什麼要管的?”

    “資本、技術、僱工,三樣都不缺,實在沒什麼可管的。”

    “既放出了消息,你覺得大商賈會錯過這個入股產鹽的機會嗎?資本指揮湧來,卻絲毫不必擔心缺乏。”

    “資本不缺,技術已有,僱工到處都是。林大人完全不必擔憂此事。而且那邊的事,你我根本不用管。”

    “工廠自有制度、朝廷自有監管,他自產他的鹽,你我自來辦這邊的事。”

    “所謂變革,就是利益之爭。與人鬥,才是重中之重。林大人也該與我交個實底,這邊的事你到底如何看?”

    林敏知道劉鈺此言不虛,既然說產鹽工廠的事不需要他們管,也一樣可以正常生產。那麼,確實,最麻煩的事就是處理好這些註定被淘汰的鹽戶了。

    這些鹽戶的背後,沒有人。

    但有人喜歡拿這些鹽戶說事,之前鹽戶“食蛆醬、季無衣、年無錢”的時候,也不曾真的有人站出來改變他們的生存環境。

    可是,一旦和改革聯繫在一起後,就會有鋪天蓋地的聲音,為民發聲、為民請願。

    而真正的民……也就是那些真正的、傻呵呵聽話不敢熬私鹽、或者壓根沒多餘草蕩熬煮私鹽的鹽戶,他們基本不識字,自然也就沒聲音。

    私鹽不是誰想幹就能幹的,就像是新出現的荒灘蘆葦蕩,朝廷還未登記在冊。

    那麼,一個有團隊有資本有勢力的豪商,能得到呢?還是窮的吃的就飯菜大部分都是生蛆的蝦醬的鹽戶能得到的?

    顯而易見。

    煮私鹽賺錢,是需要不登記在冊的蘆葦蕩的。只要登記在冊,朝廷沒有什麼精算師,但是最起碼一百畝蘆葦能夠煮多少鹽心裡還是有數的。

    這些真正受益的鹽戶、願意墾荒的鹽戶,他們是發不出聲音的。

    面對劉鈺的問題,林敏只能說道:“國公,你我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我已經無法回頭了”

    “我是鹽政改革派,但我想的辦法,和你想的根本不一樣。你我其實在淮北時候就已歧路。”

    “只是,我現在已經被綁住,退也無法退。陛下也有交代,這一次乃是關乎社稷的百年千年大計,我必是要盡心竭力的。”

    “事情,我是一定要辦的。但是,國公手段粗暴。古人云,一張一弛,文武之道。過猶不及,必要中庸調和。”

    “陛下命我節度江蘇、監管鹽政,我以為也正是因此。應是怕國公手段過於粗暴,以為一切儘可以力降服,堵住揚、淮大商文生之口。而遣我來副佐,以免過火。”

    林敏的擔心,源於劉鈺對這件事的處置方式。

    一開始,劉鈺逼著那些場商來送契約文書,林敏以為這是準備直接血流成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