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慕羲和 作品

第七四一章 平衡

    每一個會用三角函數表的人,未必會用數學把每一個角的弦切都算出來。

    同理,每一個會用星表的人,也就不必可以用數學把那些繁複的數據算出來。

    而這個“腦力勞工”的解決方案,也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大順現在的數學水平,本土學生的能力,完全可以勝任。

    壞消息是,這些能勝任這樣運算的學生,都得是科學院入學學習的水平。

    所以,大順的新學教育,尤其是數學系,需要擴招。

    不但要擴招,而且還需要擴充欽天監的編制——如果這件事交給欽天監去辦的,當然這件事怎麼看也該是交給欽天監去辦。

    欽天監,應該擴充大約400人左右的編制,而這些人是需要每年都重新計算的,因此是不能裁撤的。

    這也是這封奏摺轉到皇帝面前,需要皇帝聖裁的緣故。

    物質獎勵什麼的,科學院自有基金,通過投資松江府的公司獲得收益,來支付科學院的成果物質獎勵。

    但,直接增加大量的吃財政飯的編制人員、科學院擴招這些,就需要走朝廷流程,讓朝廷批覆了。

    這事,可真不是小事。

    要牽扯到紫禁城的那條中軸線、牽扯到星辰運動、牽扯到日月流轉,這可不是有錢就能搞的,是嚴重到堪比有錢豪商穿龍袍那樣的政治問題。

    最簡單來說,這要是一群傻吊傻乎乎的,覺得現在經濟中心和海運中心都在松江府,本初子午線直接設在那位零度貌似更方便,那可是要滅殺九族的。

    不過,關乎政治象徵的事,只要考慮到其中的政治意義,那麼政治意義本身就是最沒意義的。

    比如奏摺上,寫一句皇帝萬歲,那就幾乎等同於廢話。和奏章要談的事沒有一點關係,似乎純是廢話。

    但要是誰在奏摺上,寫一句皇帝不萬歲,雖然皇帝萬歲是廢話,但這句不萬歲可就事大了。

    皇帝拿到奏摺的這一刻,就不需要考慮中軸線、日月星辰這些東西了,這些東西在考慮中的意義就無限接近為零了。

    他要考慮的,就是擴招、擴編、編制航海年曆這些,對他統治的意義。

    這個意義,還是非常巨大的。

    比如,現在大順開放導致的儒學危機,這個子午線問題,就非常有意義了。

    大順以後可以拿著這個問題,去參加世界各國的大會,然後確定京城子午線就是天下的本初子午線,從而獲得“中國”這個天下概念、而非國家概念的巨大精神勝利。

    確保天下之中的中國概念。

    儒家士大夫會非常高興,至少不會反對天文學和數學的發展。

    後世的人,是無法想象此時盛世下的士大夫,若是拿到一副後世的格林尼治子午線的世界地圖,看著中國的經度居然不是零、不是世界的“經度中心”,會多麼崩潰和反對。

    被人打一頓打的不得不接受,那是另一回事。真要那樣,這反而都是細枝末節不必在意了。

    然而現在不是處在“壓路機”時代、覺得可以執掌天下嘛。

    自信,和近代化被動衝擊下的極端保守化的假自信,是不一樣的。

    子午線到底在京城,還是在格林尼治或者巴黎,在此時大順主動開放,主動改變天下這個概念的時候,是個非常嚴峻的政治問題。

    皇帝真心覺得,這個月球運動的近似公式,來的當真正是時候。

    龍顏大悅地批覆了此事,認為這件事應該速辦,而且不是內帑出錢,是戶政府出這筆錢。

    趕緊擴招,趕緊加編制,儘快把這個月距星表航海年曆做出來。

    當然,如果只是因為這個原因,皇帝龍顏大悅,那可能說明,大順往前走的路也就到此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