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慕羲和 作品

第七二五章 不公

    這件事辦不好,那就是打皇帝的臉。

    也不是沒人想著趁著讓皇帝丟丟人,以後別抓的太緊、改革的步子邁這麼大。

    只是,雖然名義上劉鈺不管鹽政事,只是在這鎮場子。

    但說到底還是他管,還帶著兵來了,且剛辦了震動天下的大案弄死了幾百人。

    反改革派就算想要使絆子,也只能偷著使,沒法在明面上辦。

    這兩淮鹽政使心裡想的明白,在海州幾天,見著商人云集,一開始心裡倒也高興。

    覺得民心所向,此事易爾。

    但很快,臉色就難看起來。

    這位新的兩淮鹽政使,自然是朝堂裡的鹽政改革派,皇帝既然要改,總不可能派個保守派過來改革。

    但這個改革派,就是劉鈺說的那種“遇到資本就懵圈,一拍腦袋瞎出主意,頭疼直接吸鴉片煙”的那種。

    來之前,信心滿滿。

    來之後,看到商賈皆來,還是信心滿滿。

    然後,就被一些深刻了解基層商賈德性的人,幾個問題就給問破防了。

    焦頭爛額。

    其實人家也沒多問,只問了兩個簡單的小問題。

    一:理論上,既是鹽引改鹽票,資本說話,人家有錢,憑啥不讓人買啊?

    可想要吸引足夠的商人,以及後續讓小商人都參與進來,就必須要體現一個公平。

    公平,就意味著無法拒絕大鹽商入場囤票。

    不公平,意味著讓中小商人直接喪失了信心,合著朝廷還是玩“明票暗引”這一套,那以後還來摻和什麼呀?

    二:票不可能無限放。

    無限放鹽票的結果,就是市場徹底崩了,一共能吃一百萬斤鹽,今年商賈情緒高漲,本來賣多少放多少的原則,結果放了五百萬斤鹽。

    那麼,鹽業市場直接就崩了。明年就是產鹽的普遍破產,鹽業崩盤。

    既然不能無限放,也就意味著,每一張票,都值錢。

    那麼,新問題也隨之出現。

    比如說,一個小商戶,他的身價,是100兩銀子。

    那麼,理論上,他只能買20兩銀子的票。

    因為,週轉、售賣、運輸,都是錢。

    最遠的地方,來回週轉要五六百天,借貸的利息又高。這意味著只能是有多大的碗、吃這個碗五分之一的飯。

    可,問題在於票是稀缺的。因為如果不想鹽業崩盤,就不能無限放票。

    如果不是無限放票,那麼所謂的公平,就只能用類似抽籤的手段。

    那麼,他為什麼不把100兩銀子都壓上,賭運氣,抽籤抽中自己,這一百兩的票轉手一賣,賣給別人呢?

    只要票少、而買票的人多,又要公平,儘量上小商戶也有資格參與,那麼必然會產生票的溢價。

    拍賣行不行?

    不行。

    因為改革派對這場鹽政改革的思路,就是“放”。

    放掉那些複雜的審查、放掉那些能直接監管的權力,儘可能讓鹽商運輸過程中沒有阻礙。

    那麼,怎麼拍?

    把銷售區劃分為以鎮為最小的單位,然後甲鎮的票不能去乙鎮?

    這叫改革?

    這分明還是鹽引法嘛。

    票鹽改革派的思路,就是掃清一些權力設置的障礙,在淮北鹽區搞市場化。雖然他們可能不會說這個詞,但不代表他們沒有類似的想法。

    那麼,整個淮北鹽區都是一個大銷售區範圍,憑票自由往來,怎麼拍賣?

    拍完之後,要不要設置賣鹽最高價?

    朝廷要有本事設置最高價、並且監管到位保證實施,要是有這樣的組織力,能被私鹽打到官鹽幾乎崩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