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慕羲和 作品

第六八九章 直鉤

    《新順1730》來源:

    勸人向善很難,引誘別人作惡就簡單的多。

    制度的存在,就源於不相信人性本善,從而依靠制度的完善來彌補各種作惡的空子。

    想引誘人作惡,也非常簡單,在制度上反向動手腳,弄得四處漏風即可。

    就像是一個糧倉,想防碩鼠,就該造倉建牆夯土養貓。而想要招碩鼠,都用不著在地裡抓然後扔進去,只需要把牆拆個窟窿,很快就會滿了。

    劉鈺對地主階級的厭惡,只是出於大順新興資產階級代言人身份的階級恨,不牽扯道德問題。

    但蘇北地區的特殊情況,使得蘇北比別處更早地完成了“鄉村劣紳化”。

    海潮、潰堤、黃河、洪澤湖、鹽鹼化。

    從宋黃河南下、到明遷都北京復大運河漕運堵淮河束水衝砂保北不保南,這些天災和人禍加在一起禍害,能留下的必然都是劣紳。

    因為……好人根本做不到靠原始積累完成成為鄉紳的跨越。

    這個問題很簡單,就是蘇北地區的“吃大戶”民風。活不下去吃大戶,劣紳高牆大院帶火槍,不好吃。被吃的,主要還是小地主,大地主不但不被吃,有時候還身兼道門頭目帶頭組織。

    之前不是有現成的例子嘛,膽大包天竟敢上生員家借糧,結果全都被活埋了不說,還扣了個蓄謀不軌、野心起事的帽子。

    真是昏了頭,生員老爺家的糧,也借得嗎?

    而吃大戶之風,又源於這裡的小農經濟基礎已經徹底崩壞,蘇北魯南的除夜權問題,在蒙元時候就已經有大儒指出已經嚴重到“男女佃農臭不要臉憋不住慾望,不給主家交除夜稅不準結婚,竟然野合淫奔,大傷風化”的地步了。

    天災頻發,小農破產、小農經濟崩潰的速度,可比別處快了幾倍不止。或許別處200年跑完的兼併循環,此時被黃、淮、海潮折磨的蘇北,可能只要30年。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解決這邊的問題,靠道德和儒廟沒有任何卵用,只有徹底解決這裡的經濟基礎問題才行。

    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非是橘子不想在淮北長,只是橘子在淮北只能死,而只有枳才能在淮北活下去。

    這種現實基礎,恰恰又讓劉鈺的引蛇出洞的毒計可以非常順利的實行。

    所需要的,只是一張“無需人名畫押審查、幾乎等同於無編號紙幣、處處都是漏洞”的朝廷河工糧食兌換劵。

    他到蘇北的第一站,先來了阜寧。

    帶去的儀仗、警衛,按照縣令提供的名單,分去各個村落,將各個村落的“黃老爺”都請到了縣城來。

    酒席擺上之後,劉鈺就直來直去。

    “朝廷要修淮河的事,你們想必也都知道了吧?路線就這麼定了,淹了誰的田、泡了誰的祖墳,這些事不要和我講。我不管這些事。只去和黃淮都督去理論。今天我來不是為這等事來的。”

    在座的鄉紳心想這等事只能認了,還能怎樣?

    明著爭論是不敢,就看誰有本事。

    之前幾個治河的的大官,因為治水淹了人家的祖墳和田產,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日後不是被鬥倒了嗎?我們沒這本事,也沒在朝中做大官的親戚,只能忍著了唄。

    劉鈺又道:“修淮河的好處,我就不說了。意義、對你們的好處、包括你們的土地由劣田而成上田,日後怎麼計稅、怎麼算租,那是日後的事。”